救生艇冲入宇宙真空的瞬间,巨大的惯性将林骁(“锋刃”)和陈锋(“磐石”)狠狠甩在驾驶舱的椅背上,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舷窗外,是“南丁格尔”号医疗舰在身后无声绽放的、巨大而残酷的死亡焰火,膨胀的火球和四散飞射的金属碎片,在漆黑的幕布上描绘出短暂而绚烂的毁灭图景。没有声音,只有艇身被爆炸冲击波推搡产生的、令人心悸的震动。
劫后余生的庆幸,在真空中迅速冷却,被更深的冰冷和绝望取代。他们活了下来,但代价是,他们正驾驶着一艘仅能维持基本生命系统的小型救生艇,飘荡在未知的、敌友难辨的深空之中。燃料和氧气的警报灯,如同催命符般,在昏暗的驾驶台上无声地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操他妈的!”陈锋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金属面板发出闷响,他粗重地喘息着,赤红的双眼中燃烧着劫后余生的暴怒和无处发泄的憋屈,“那帮杂碎到底是谁?!UctF的船也敢炸?!”
林骁没有回答,他强忍着左肩伤口因剧烈动作而崩裂的剧痛,以及体内能量彻底枯竭带来的虚脱感,用颤抖的手快速检查着救生艇的控制系统。燃料剩余17%,氧气存量23%,生命维持系统最低功率运行,仅能支撑大约四小时。导航系统受损,星图数据库无法连接,他们就像无头苍蝇,迷失在茫茫星海。
“通讯呢?能联系上基地吗?”陈锋急问。
林骁尝试启动长距离通讯阵列,只有一片死寂的杂音,连紧急求救信标都似乎受到了某种强干扰,无法有效发射。“通讯被屏蔽了,或者……这片空域本身就有问题。”
“妈的!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整啊!”陈锋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目光扫过舷窗外无尽的黑暗,“现在怎么办?往哪飞?”
林骁沉默着,将感知提升到极限,尽管只有可怜的4%系统能量,但【超感感知】依旧在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可能存在的能量源或引力异常。然而,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以及一种……仿佛被无形之眼窥视的、若有若无的毛骨悚然感。是“守夜人”的注视?还是爆炸的余波?亦或是心理作用?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那里曾紧握“钥匙”仿制品,如今已空无一物,只留下一种奇异的、仿佛被灼烧过的空虚感。
。那东西虽然碎了,但似乎有某种联系已经建立。他尝试集中精神,去感受那种冥冥中的牵引。
没有反应。就像断线的风筝。
“往那个方向飞。”林骁突然指向舷窗外一个看似空无一物的区域。那里没有星辰,只有更深的黑暗,但他的直觉,或者说残存的、与“钥匙”共鸣过的某种本能,隐隐指向那里。
“那里?毛都没有啊!”陈锋顺着方向看去,一脸怀疑。
“直觉。赌一把。”林骁没有解释,也解释不清。他调整了救生艇的航向,将所剩无几的燃料集中到主推进器,朝着那片深邃的黑暗驶去。这是毫无根据的赌博,但在绝境中,直觉往往是唯一的选择。
救生艇在死寂中滑行,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控制台上不断减少的燃料和氧气读数,冰冷地提醒着死亡的临近。陈锋焦躁地检查着武器——两把能量即将耗尽的脉冲手枪,一把军刺,这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林骁则闭目凝神,尽可能恢复着体力,同时警惕着任何一丝空间波动。
一个小时过去,舷窗外依旧是无尽的黑暗。
两个小时过去,燃料剩余8%,氧气剩余11%。
绝望的气氛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狭小的驾驶舱内。陈锋的呼吸越来越粗重,眼神中的暴怒逐渐被一种认命般的死寂取代。
“老林……这次,咱们可能真要栽了。”陈锋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骁没有睁眼,只是放在操控杆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不能放弃,至少,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就在氧气剩余跌破10%警戒线,陈锋已经开始默默检查弹夹,准备进行最后徒劳抵抗的时候——
“嘀……嘀……”
一声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仿佛来自遥远星系的信号提示音,突然在死寂的通讯频道中响起!
两人猛地一震!
“有信号!”陈锋几乎从座椅上弹起来,扑到通讯控制台前。
林骁也瞬间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信号非常弱,干扰严重,但确实存在!不是UctF的制式编码,也不是已知的任何民用或军用频段,而是一种……非常古老、带着奇特杂音的、仿佛摩斯电码但更复杂的加密信号!
“能破解吗?”林骁急问。
“我试试!这编码……没见过!但好像……有规律!”陈锋虽然不是技术专家,但基本的信号分析能力还是有的,他快速操作着,试图放大和清理信号。
随着杂音被部分滤除,断断续续的信息被翻译出来,显示在小小的屏幕上:
“……呼……唤……信标……Z……-……残……响……方……舟……碎……片……坐……标……”
信息残缺不全,但几个关键词让林骁的心脏狂跳起来!
信标!方舟碎片!坐标!
是墨菲斯提到过的“方舟”信息?还是另一个陷阱?这信号源在哪里?
“能定位信号源吗?”林骁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正在尝试!信号太弱了!方向……好像……就在我们正前方!”陈锋看着三角定位仪上闪烁的光点,难以置信地喊道。
正前方?就是林骁直觉指向的那片黑暗?
难道他的直觉,真的被某种冥冥中的力量引导着?
“全速前进!”林骁不再犹豫,将最后一点燃料注入引擎!
救生艇发出最后的悲鸣,速度提升到极限,冲向那片未知的黑暗。
随着距离的拉近,舷窗外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前方的黑暗不再纯粹,而是出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扭曲的光线折射,仿佛透过一层看不见的、波动的水面观察世界。
是隐形力场?还是空间褶皱?
“燃料告警!氧气剩余5%!”控制台发出最终警告。
“冲过去!”林骁嘶吼!
救生艇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片扭曲的黑暗!
“嗡——!”
一阵奇异的、仿佛穿过粘稠液体的感觉包裹住艇身,舷窗外的一切瞬间被拉长、扭曲,然后……
豁然开朗!
黑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漂浮在星空中的、巨大无比的……废墟!
那是一片由无数断裂的金属骨架、破碎的装甲板块、以及各种难以名状的巨大机械残骸组成的、绵延不知多少公里的星际垃圾场!残骸中,隐约可见一些风格奇特的、非人类文明的建筑结构,它们寂静地悬浮在真空中,如同巨兽的尸骸,诉说着某场远古战争的惨烈。而在废墟的中心区域,有一个相对完好的、如同金字塔般的巨大结构,其表面有一个不断闪烁着微弱光芒的信标!
就是那里!信号的源头!
“我的天……这是什么地方?”陈锋看着舷窗外这如同史诗画卷般的废墟景象,目瞪口呆。
林骁也震撼无言。这片废墟的规模和技术层次,远超他见过的任何遗迹,包括“星火”前哨站。这里,就是信号中提到的“方舟碎片”所在?
“燃料耗尽!推进系统关闭!”
“氧气剩余2%!生命维持系统进入最终应急模式!”
刺耳的警报将两人拉回现实。救生艇失去了动力,依靠惯性,朝着那片巨大的废墟缓缓飘去。
生的希望近在眼前,但前方等待他们的,是宝藏,还是坟墓?
林骁握紧了手中的脉冲手枪,目光死死锁定那座金字塔信标。
无论如何,他们已经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