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金冲三人使了个眼色，率先猫着腰摸到正殿门口。殿门是老式的铜锁，厉良人早有准备，从怀里摸出根细铁丝，三两下便将锁芯拨弄开，“咔哒”一声轻响，门轴转动时带着点陈年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三人闪身进入正殿，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只见供桌上摆满了各式贡品——酥糖、蜜饯、整只的熟鸡，还有一碟碟码得整齐的糕点，都是柳夫人带来的供品。付玉郎抽了抽鼻子，低笑道：“这柳夫人倒是虔诚，贡品还挺丰盛。”
高金也不客气，拿起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含糊道：“垫垫肚子，等会儿才有精神装神仙。”厉良人拿起个蜜枣，付玉郎则盯上了那只油光锃亮的熟鸡，撕下条鸡腿啃得津津有味。三人边吃边往三清雕像后躲，主位的元始天尊雕像最是高大，高金便钻到了那后面；付玉郎选了左侧的灵宝天尊，厉良人则躲到右侧的道德天尊身后，雕像底座宽大，正好能遮住三人的身影。
这边刚藏好，小铃铛已轻手轻脚绕到后院客房外。客房窗户糊着棉纸，她凑近了，能听到里面均匀的呼吸声。手指在袖袋里轻轻一捻，一只金蜂便从缝隙里钻了进去，翅膀扇动的声音细若蚊蚋，却精准地落在柳夫人的床沿。
小铃铛指尖微动，金蜂便顺着床沿爬到柳夫人的手背，不放毒的轻轻蛰了一下。“唔……”柳夫人在梦中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却没醒。小铃铛眼疾手快，又指挥金蜂飞到她耳边，翅膀扑棱得稍快了些。
这下柳夫人才彻底醒了，借着窗外的月光坐起身，揉了揉耳朵，嘟囔道：“这深更半夜的，哪来的虫子？”她摸索着点亮床头的烛台，橘黄色的光晕瞬间填满了小屋，照得她脸上满是疑惑。
小铃铛见状，忙绕到客房门口，故意压低了声音，透着几分神秘：“夫人，您醒着吗？主殿那边……好像有动静，我刚才路过，听见三清殿里像是有人在吃贡品呢。”
屋里的柳夫人闻言一愣，手里的烛台都晃了晃。她信教最是虔诚，哪里肯信这种事？可小铃铛的声音听起来又不像说谎，当下也顾不上穿外衣，披了件披风便抓过钥匙，快步往主殿赶去。
小铃铛看着她的背影，捂嘴偷笑两声，转身溜到主殿门口，借着殿门的阴影，将刚才被撬开的铜锁重新锁上。
柳夫人急匆匆赶到主殿，果然见殿门紧闭并锁着，心里愈发惊疑。她掏出自己常备的钥匙——毕竟是常客，观里特意给了她一把——插进锁孔转了两圈。“咔哒”一声，推门时特意放轻了脚步。
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气，烛火从她手里的烛台洒出去，照亮了供桌——只见白日里摆得整整齐齐的贡品此刻一片狼藉：糕点散了满地，蜜饯罐子翻倒在一旁，那只熟鸡更是被啃得只剩个骨架，油乎乎的鸡骨头扔得到处都是。
柳夫人倒抽一口凉气，举着烛台缓缓抬头，目光落在三座丈高的雕像上。元始天尊手持宝珠，灵宝天尊怀抱玉如意，道德天尊须发皆白，在摇曳的烛火下，仿佛真有了几分仙气。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雕像连连叩首：“弟子柳门苏氏，拜见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不知天尊驾临，弟子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连磕了三个响头，殿内却静悄悄的，只有烛火噼啪的轻响。柳夫人心里打鼓，又叩首道：“弟子愚钝，不知天尊深夜显灵，有何教诲？”
就在这时，中间的元始天尊雕像后传来一声沉喝，声音仿佛从云端落下，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可知错？”
柳夫人吓得浑身一颤，额头紧紧贴在冰凉的地砖上，声音都带着抖：“弟子……弟子不知何处犯错，还望天尊明示！”
付玉郎在灵宝天尊后听得憋不住笑，肩膀抖个不停，高金从雕像缝里瞪了他一眼，他才赶紧捂住嘴，硬生生把笑声咽了回去。
右侧的道德天尊雕像后，厉良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同样沉浑有力：“你可知我等今日为何要下凡见你？”
“弟子……弟子不知……”柳夫人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后背的披风都被冷汗浸湿了。
付玉郎好不容易憋住笑，清了清嗓子，故意捏着嗓子，让声音听起来又尖又高，透着股仙风道骨：“只因你柳家犯下大错，触怒天威！”
柳夫人吓得连连叩首：“弟子有罪！弟子有罪！还望天尊指明错处，弟子定当悔改！”
高金沉声问道：“你女儿，可是名叫柳岸花？”
“是……是……”柳夫人不敢有丝毫隐瞒。
“哼！”高金的声音冷了几分，“你可知柳岸花本是我道场莲池中的一朵并蒂莲？因终日听我讲道，得了灵性，才托生到你柳家。她与张寨的张不书，本是我等早已钦点的姻缘，乃是天作之合！”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可你与柳博海却逆天而行，不仅将柳岸花囚禁家中，棒打鸳鸯，柳博海还仗势欺人，要找张寨的麻烦——你夫妇二人如此糊涂，可知已犯下逆天大罪？”
柳夫人听得魂飞魄散，额头在地上磕得“咚咚”响：“弟子知错！弟子真的知错了！求天尊开恩！弟子这就回去，立刻放了岸花，让她与张不书早日成亲！我还要劝我夫君，与张寨化干戈为玉帛，再不敢造次！”
厉良人接口道：“这还像句人话。另外，张寨的张不凡与夏末，亦是我等钦点的夫妻。不如让两对新人同日成婚，喜上加喜，也算是你们向天道谢罪的诚意。”
“对对对！”柳夫人连忙应道：“就依天尊吩咐！选个吉日，让两对孩子一起成亲！喜上加喜，喜上加喜！”
高金见她态度恳切，便放缓了语气：“既已知错，便速速回去办差。我等也该回天庭修炼了。”
“谢天尊指点！谢天尊开恩！”柳夫人又磕了三个头，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倒退着退出主殿，直到走出殿门，才敢转身，几乎是小跑着回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