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山风裹着松针的清香，韩石蹲在后山的老槐树下，指尖摩挲着怀里的石锁。自那夜在破屋中引气入体，他已连续七日在此处修炼。石锁的清凉气息如影随形，将周围稀薄的灵气过滤得愈发精纯，丹田里的气团已从米粒大小涨成了拇指肚——虽仍微薄，却实实在在跨过了炼气一层的门槛。
“阿石！”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韩石回头，见张铁扛着半筐湿柴，裤脚沾着泥，正喘着粗气往这边跑。这憨直少年自入门后便被分去了伙房，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劈柴烧火，此刻眼眶下还挂着青黑，显然是熬了夜。
“你怎么来了？”韩石起身接过柴筐，“不是说今日轮到你守灶吗？”
“王胖子说灶膛堵了，让我来后山拾点松枝。”张铁把柴筐往地上一放，一屁股坐在青石板上，抹了把脸上的汗，“阿石，我跟你说个事儿——我今日去外门领月例，看见齐师兄了！”
韩石心头一动。齐云霄，七玄门内门首徒，资质惊才绝艳，十五岁便筑基成功，是外门弟子人人仰望的存在。上个月宗门大比，韩石远远见过他一面：白衣胜雪，腰间悬着柄青锋剑，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股“天生该站在巅峰”的气度。
“齐师兄怎么了？”韩石问。
“他给了我块碎灵石！”张铁从怀里掏出块鸽蛋大的石头，表面泛着淡金色光泽，“说看我劈柴卖力，赏的。还说……说我有四灵根，好好修炼能进内门。”他眼睛亮得像星星，“阿石，你说我是不是有希望？”
韩石接过碎灵石，入手温热。他能感觉到石锁在怀中微微震动，似是对这股灵气有所反应。可他更清楚，四灵根在修仙界只能算“普通”，若没有机缘，别说内门，连外门长老都未必能注意到。
“是好事。”他笑着说，“有了灵石，你可以买些丹药辅助修炼。”
张铁却突然蔫了。他把碎灵石攥在手心，声音低了下去：“可我今日去领饭，刘二又说……说伪灵根的杂役都该去挑粪，不该占着伙房的灶台。”他指节捏得发白，“他们还说，你这种伪灵根，就算入了门也是浪费宗门资源，迟早要被赶下山……”
韩石沉默了。他知道张铁说的是实话。七玄门虽小，却等级森严。外门弟子分三六九等：内门亲传、核心杂役、普通杂役，最后才是他们这种连灵根都算不上的“废柴”。张铁的四灵根虽差，在杂役里已算顶尖；而他这个伪灵根，连做杂役的资格都是墨渊求来的。
“阿石，”张铁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说……咱们是不是该放弃？我昨日听王胖子说，外门有个杂役偷了半瓶聚气散，被拖去喂了护山兽……”
“别胡思乱想。”韩石反手拍了拍他的肩，“我昨日去藏书阁，看见本《杂役生存指南》。”他顿了顿，“里面说，杂役熬过三年，若能攒够十块下品灵石，便可申请转为外门执役。执役弟子有月例，能学基础法术，说不定还能寻到机缘。”
张铁眼睛一亮：“真的？”
“假的我也得信。”韩石从怀里摸出块碎灵石——这是他用昨日劈柴换的，“你看，我昨日劈了三百根柴，换了半块灵石。再攒半年，就能凑够一块。”他将灵石递给张铁，“你收着，买两斤糙米补补身子。”
张铁推辞不过，将灵石收进怀里。他望着韩石眼底的沉静，忽然笑了：“阿石，你说得对。咱们虽是废柴，可总比那些连山都出不去的凡人强。等我成了执役，每日多给你留半块馍；等你成了内门……”
“等你成了内门，记得拉我一把。”韩石替他说完。
山风掠过树梢，吹得两人衣袂翻飞。远处传来杂役处的梆子声，是开饭的时辰。张铁跳起来扛起柴筐：“走，去伙房！今日我请你吃腌萝卜！”
韩石望着他的背影，望着远处飘着白云的青牛山，忽然想起幼时和张铁在田埂上追蝴蝶的日子。那时他们都不知道，命运的丝线早已将两人拴在了一起——一个憨直如牛，一个沉稳似石，就这样互相扶持着，往那渺茫的仙途挪步。
而他怀里的石锁，仍在微微发烫。韩石摸了摸那块碎灵石，能感觉到其中的灵气正顺着石锁的纹路缓缓渗入体内。或许，这伪灵根的“废柴”二字，终有一日会被他自己，被这块神秘的石头，彻底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