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话说晚了一秒,他眼见徐妙珍的匕首挥出,只想着她是个弱质女流并没放在心上,只随意抬手格挡了一下,但军刺划破手臂的瞬间他就察觉到不对,这跟被普通匕首划伤的感觉完全不同。
“你是谁?”
徐妙珍只知道自己刺伤了来人,但下一刻手里的军刺就脱了手,一丝不乱的麻花辫被扯掉发圈三两下打散,一个高大但瘦削的身形便靠了上来。
徐妙珍更慌了,抬腿就往那人两腿之间踢去。
可对方早有防范,欺身而上两条长腿紧紧压制住她,一手托着她的后颅,一手搭上她的手臂,俯身凑到她耳畔,声音清冽,“我认识胡探长,你要是不想被那些人捉去就配合我。”
徐妙珍听对方说认识胡军略一迟疑,就感觉那人靠的更近,正要挣扎就听见一阵嘈杂声涌进了小巷。
这条巷子很窄,也没有半点光亮,炎热空气里还透着一股食物腐烂发酵的酸味。
这时徐妙珍的眼睛已经有些适应黑暗,那人靠的实在太近,除了能熟悉的甘苦药味,便是真正的呼吸可闻,一股清爽的柠檬肥皂香强势笼罩住她。
那群人用粤语嚷着寻找她的踪迹,从他们身边经过时还调笑了两句“偷食鸳鸯”,但没停留呼呼啦啦的追出了小巷。
没等徐妙珍开口,那人便迅速后撤,双手也离开了她的身体,低声说了句“抱歉”。
突然巷子中段推开了一扇铁门,光亮和喧哗声也随之透了过来。
“先进去躲一躲,他们找不到你还会再找回来。”
那人抓住徐妙珍的手钻进铁门,里面正是一间茶餐厅的后厨,数个灶头同时在煎炸烹炒,不是蒸腾热气就是火光冲天,厨师们半个眼神都没有落在这对从后巷钻进来的不速之客身上,脸上满是习以为常。
徐妙珍这才有机会看向这个尚不知是敌是友的人,然而只是一个照面她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赤羽?”
“你认识我?”那人闻言诧异转头,都忘了保持平时刻意改变的音色,声音中透出几缕青春的气息。
“看过杂志。”徐妙珍认出了赤羽,反倒更不知道是敌是友了。
“杂志。”面罩下的赤羽自嘲一笑。
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这个从那边过来才一个多月的土包子都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我不是好人,但你是洛哥和胡探长的人,我会保住你的。”赤羽摇头,这个土包子的眼神也太好读了吧,还是那边的人都这样?
“这不是久留之地,我给胡探长打电话——,”赤羽的话没说完,后厨方向就冲出一群人,正是刚才追着徐妙珍的那些。
“跑。”
他也顾不得打电话,抓起徐妙珍就往外跑,那些人一边挥舞着刀棍追赶,一边骂骂咧咧的叫“衰仔”。
徐妙珍只能被动的跟着赤羽狂奔,穿过车水马龙和人潮汹涌,港城特有的招牌霓虹在这对年轻人身上印下各色斑驳。
一口气跑到城寨跟前,一架飞机擦着楼顶从二人头上轰鸣而过,赤羽这才停下脚步,看着大口喘气的徐妙珍,撇嘴夸了一句,“你跑的还挺快。”
“那当然,我哥从小就带着我跑步,全校长跑第一名。”徐妙珍骄傲的点了点头,随即不解的看向赤羽,“杂志上不是说你是九龙城寨的新进话事人,特别能战斗吗?你怎么也跑?不械斗吗?”
赤羽只觉无语,要不是这个土包子让他一眼看透,他都要觉得这就是嘲讽了。
特别能战斗?
就算不带她这个拖油瓶,他也不能孤身跟着几十个手持凶器的帮派人士械斗啊。
他又不是那位胡探长!
“算了,跟你讲不清楚。”赤羽挥挥手,“我找地方帮你给胡探长打电话。”
“你手流血了。”徐妙珍这才看见赤羽的左小臂外侧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没事。”赤羽低头看了一眼,伤口上的血已经开始凝固了。
“你打完电话我给你包扎。”徐妙珍拍了拍挎包。
“差点忘了土包子会治伤了。”赤羽走向一间有公用电话的糖水铺,嘴里嘀咕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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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这个土包子就是在元朗界网,当时胡探长为了接应他们一行人出手就干掉了几个杀手,事后还把人扔到颜刚地盘上示威。
原本各方势力都在等着看颜探长会怎么报复,连八卦周刊都登出‘颜探长誓要血债血偿’的文章,可事情居然就在众人观望下发生了谁都没想到的变化。
颜刚的鬼佬靠山回国述职,新上任的督察直接在十大探长外任命了洛哥为总华探长,原来洛哥的位置则由气势如虹的新秀胡军接任。颜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里子面子一次性被扫了个精光。
之后胡探长又在油尖旺帮派大械斗中,赤手空拳对战了所有帮派的双花红棍,一夜之间名震香江,成为所有帮派后生仔的偶像。
赤羽当然也不例外,但他好像又比其他人更幸运。
他在界网那边捡了胡军从杀手身上剥下来的枪械和财物,没过几天又得了几个公司招工的名额,安顿过去的兄弟们又介绍了好几个日结又松快的差使,回来还告诉他都是胡探长发的话。
等到胡探长名声大噪,他把这一切的来龙去脉跟城寨里的几位老前辈说了说,几位沉吟合计过后,告诉他港城本地长不出胡军这种横空出世的人杰,他必然是那边派来深潜探路的。
可几位长辈又说按常理深潜的人不会这么张狂,想来后面还有大图谋。现在时代变了他们也老了,怎么选择他们不能再替赤羽拿主意,但那边派来的人必然是一身正气,对他示好多半是随手施为并无拉拢的目的。
赤羽苦笑,也就是这些叔伯把他当个人物。
事实上他一个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甚至连自己的身世来历都不清楚的小混混,有什么值得被那样的大佬拉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