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剑客,被墨紫阎那番义正辞严、气势十足的呵斥弄得心神微震,但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消解,反而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不断扩大。
他眉头紧锁,那双锐利如剑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奇怪……”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解,
“据我所知,岩家老祖岩至远前辈,修为已达结丹巅峰多年,但似乎一直未曾触及元婴瓶颈的征兆……我三个多月前离开玉泊城返回宗门时,还曾与岩家主把酒言欢,席间也未曾听闻岩家老祖有任何即将闭关突破的迹象或计划……”
他离开的时间并不长,以岩家老祖闭关冲击元婴这等关乎家族兴衰存亡的惊天大事。
按理说,即便为了保密不会大肆宣扬,但作为与岩家关系密切的亲友,他或多或少应该能察觉到一些风声或端倪才对。
怎么会如此突然,且保密工作做得如此之好,连门口守卫都撤得干干净净?
这不合常理。
白衣剑客心中疑窦丛生,但墨紫阎那副“理直气壮”的架势,又让他一时无法完全否定对方的话。
或许……岩家真的在他离开后,遇到了什么特殊的机缘,导致老祖突然有了突破的契机,并立刻采取了最高级别的保密措施?
无论如何,站在人家大门口怀疑对方家族子弟的话,总归是失礼的。
白衣剑客决定暂且压下疑虑,先表明身份和来意,看看对方作何反应。
他收敛了部分外放的剑意,再次对着墨紫阎拱了拱手,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清朗客气,但依旧带着属于剑修的傲骨与坦然:
“原来如此,是在下唐突了,事先未能得知岩家有此等要事。”
他先是表达了一丝歉意,随即正式报上了自己的名号,“在下许卿,乃是浪元宗当代亲传弟子。”
“浪元宗”三个字一出,墨紫阎眼神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浪元宗,他自然知晓。
同九泉门一样,是此片大陆公认的正道魁首之一,以除魔卫道、维护一方安宁为己任,在正道修士中名声颇佳
不过,若论整体实力、底蕴以及影响力,浪元宗比起九泉门,还是要逊色不少。
九泉门传承更为远古强大,分支众多,触角延伸极广,实力深不可测,是真正意义上的巨无霸。
浪元宗则更像是一个区域性、风格鲜明的强大宗门。
但即便如此,能成为一宗亲传弟子,也绝非易事,尤其是像许卿这样年纪轻轻就已达到结丹巅峰的,绝对是浪元宗倾力培养的核心天骄,未来宗主的候选人也说不定。
其实力,恐怕远超寻常结丹修士,甚至可能拥有越阶挑战初入元婴者的资本。
许卿并未在意墨紫阎细微的神色变化,继续说明来意:
“此番前来,并非有意打扰贵族老祖清修或家族要事,实则是……特地来拜访贵族的岩彤的。”
说到“岩彤”两个字时,许卿那俊朗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柔和,
“我与岩彤乃是旧识,此前多有往来,约定近期前来拜访。不知……道友可否烦劳通报一声?告知岩彤一二,故友许卿来访。我就在此门前耐心等待,绝不擅入,绝不打扰贵族内部事务。”
他的态度放得很低,言辞也十分客气,完全符合一位名门正派弟子拜访友人家族的礼仪,甚至主动提出只在门外等候,给足了岩家,或者说墨紫阎这个“守门人”面子。
墨紫阎听着许卿的叙述,心中迅速盘算。
‘浪元宗亲传……许卿……结丹巅峰剑修……实力不容小觑。他来找岩彤?’
岩彤……这个名字在墨紫阎的脑海中迅速检索。
得益于他将那些捕获的“材料”分门别类时的细致,他很快想起了这个女子。
在岩家年轻一辈中,岩彤的资质确实算得上不错,甚至可以说是佼佼者之一。
年纪不大,修为已然达到筑基后期,根基扎实,灵力精纯,似乎是有特殊天赋,神魂强度也比同阶修士强上一些。
在墨紫阎那套简单粗暴的“分拣标准”里,那些修为低下、资质平庸、年龄偏大、可塑性差的岩家修士,早就被他划入“优先炼丹”的名单,炼成了一炉炉人丹。
而像岩彤这样,年纪轻、资质上佳、潜力不俗、且尚未定型的修士,则被他归入了“资质尚可,留待观察或培养”的类别。
他心中有个模糊的计划,或许将来可以挑选一批这样的“优质材料”,用功法中的某些秘法进行“改造”或“洗脑”,培养成完全忠于自己的班底或势力。
毕竟,事事亲力亲为并非长久之计,有些琐事或需要露面的事情,总需要一些“白手套”或“代理人”去处理。
岩彤,正是被他暂时“冷藏”在圣魔戒某个独立空间、处于深度昏迷禁锢状态的“预备役”之一。
没想到,这个“预备役”竟然还引来了浪元宗亲传弟子这样的“访客”。
心思辗转间,墨紫阎脸上那副严厉戒备的神情,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副恍然大悟、略带歉意的和善笑容。
他仿佛因为听到了“浪元宗”和“岩彤故友”而打消了疑虑。
“原来是浪元宗的许道友!失敬失敬!”
墨紫阎的语气变得热情了几分,仿佛刚才的呵斥只是一场误会,
“浪元宗大名,如雷贯耳,许道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更是令人钦佩!”
他话锋一转,十分“爽快”地应承下来:
“既然是彤彤的故友来访,那自然另当别论。老祖闭关虽是大事,但也不至于不近人情到不让彤彤见朋友。”
他自然而然地用上了“彤彤”这个亲昵的称呼,仿佛与岩彤关系极为熟稔。
“许道友稍候片刻,我这就去内院叫彤彤出来与你相见。”
说罢,墨紫阎抱着怀中依旧昏睡的血瞳璃,朝着许卿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来时的那片建筑群深处,快步离去。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一处月洞门后,仿佛真的只是进去通报一声。
然而,墨紫阎这看似平常的离去和那声“彤彤”,却像是一颗投入许卿心湖的石子,激起了他心中更大的波澜。
许卿站在原地,剑眉再次微微蹙起,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墨紫阎身影消失的方向,心中疑虑再生。
“彤彤……?”他低声重复着这个称呼,俊朗的脸上满是不解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在意。
这个称呼,未免也太过亲昵了!
即便是岩家同辈关系较好的子弟,通常也只会称呼“岩彤师妹”或直接叫名字。
这种叠字的、带着明显宠溺意味的小名,通常只有极为亲近的长辈、家人,或者……关系非同一般的异性友人才会使用。
“此人……究竟是谁?与岩彤是何关系?为何会用如此亲密的称谓称呼她?”一连串的问号在许卿脑海中浮现。
他自认与岩彤相识已久,关系颇为亲近,算得上是难得的知己,甚至彼此之间隐约有那么一丝超越友谊的朦胧好感。
但他也从未听岩彤提起过,家族中有这样一位气质独特、修为怪异、且能如此亲昵称呼她的年轻男子!
是岩彤从未提及的青梅竹马?还是近期才出现在岩家的神秘客卿?
抑或是……岩家秘密安排的、与岩彤有婚约或其他特殊关系的人?
无论哪种可能,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袍青年,都让许卿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淡淡的危机感。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微微波动的心绪。
作为剑修,心志当如手中利剑,宁折不弯,清澈通透。
他不应被一个陌生人的称呼和几句语焉不详的话就搅乱了心神。
“罢了……”许卿低声自语,重新将目光投向岩家大门,眼神恢复了坚定与冷静,
“多想无益。是人是鬼,等岩彤出来之后,一切自然分明。到时,再好生问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压下心头那丝异样,如同出鞘的利剑般笔直地站在原地,耐心等待。
阳光洒落在他月白色的长衫上,衬得他如同一位遗世独立的翩翩剑仙,只是那微微抿起的唇角,暴露了他内心并非全然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