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紫阎看着金凤衣那副强作镇定、却难掩羞愤与别扭的侧脸。
他手腕一翻,手中那块巨大的血灵晶分散出来一块稍小一些、但依旧光华璀璨、内部血色液体缓缓流动的血灵晶。
这块大约只有先前那块的一小部分大小,约莫四分之一个成人巴掌大,但对于现在的金凤衣来说已经是完全足够了。
墨紫阎手指轻轻一弹,这块稍小的血灵晶便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稳稳地飞到了金凤衣面前,悬浮在她眼前。
“嗯,不错。”墨紫阎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种主人赏赐宠物般的随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刚才那声‘主人’,叫得……还算悦耳。这就算是……主人给小凤衣的一点小礼物吧。”
“小凤衣”……这个称呼,亲昵得近乎狎昵,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宠爱和将对方视为所有物的意味。
若是平时,心高气傲的金凤衣听到这个称呼,恐怕立刻就会勃然大怒,视作奇耻大辱。
然而此刻——
金凤衣的注意力,几乎在瞬间,就被眼前这块散发着诱人光华与磅礴生命能量的血灵晶完全吸引了过去!
那温润的触感,那纯粹的能量波动,仿佛带着魔力,让她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
“这……这是……”她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她原本以为,墨紫阎之前许诺的“拳头大小”可能只是说说而已,或者会分成多次给予,却没想到,对方如此“爽快”,直接就给了她这么大一块。
虽然这块小的远不及墨紫阎手中那块,但其品质同样上乘,蕴含的能量精纯无比!
有了这块血灵晶,她冲击元婴的把握,将从“很大”提升到“几乎十拿九稳”!
甚至,在突破之后,还能有充足的余量来稳固境界,淬炼肉身!
巨大的喜悦如同最甜美的蜜糖,瞬间冲垮了她心中残留的那一丝因称呼而产生的别扭和屈辱感。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般,接住了那块悬浮的血灵晶。
当温润微凉的晶石真正落入掌心的那一刻,一股踏实而狂喜的情绪,彻底淹没了她。
“嘿嘿……”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傻气的轻笑声,从金凤衣那精致的红唇中溢了出来。
她看着手中的血灵晶,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灿烂到有些“蠢萌”的弧度。
先前因为喊“主人”而产生的憋屈、羞愤,以及那布满红霞的脸颊,此刻全然被一种纯粹的、巨大的喜悦红润所取代,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艳光四射。
至于墨紫阎口中那声“小凤衣”?啊?他刚才说什么了吗?
她好像自动过滤掉了那些无关紧要的字眼,满心满眼只剩下手中这通往元婴大道的“敲门砖”。
至此,禁地之行,对墨紫阎而言,可谓收获盆满钵满。
他不再停留,抱着依旧腻在他怀里的血瞳璃,转身朝着来时的通道走去。
金凤衣也连忙将两块血灵晶珍而重之地收入自己的储物戒中,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快步跟了上去。
三人沿着幽深曲折的通道,很快便来到了禁地外围区域。
这里原本应该由岩家修士重重把守,但早已被墨紫阎清理一空,一片死寂。
然而,当他们即将走出最后一道禁制,踏出禁地区域时,却发现外面的情况,与预想的“空无一人”有些不同。
禁地入口外围的空地上,此刻竟然聚集了数十名修士!
他们大多身穿金家或岩家的服饰,修为参差不齐,但主要集中在练气到筑基之间,偶尔有一两名气息稍强的,也不过是筑基巅峰,连一个结丹修士都没有。
这些人脸上带着明显的焦虑、不安和警惕,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目光不时地投向那禁地入口,却又不敢真正靠近。
他们身上的气息还有些凌乱,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刚从外面匆忙赶回来的。
原来,之前岩至远发出的紧急求援信号,以及后来金凤衣发出的某些联络。
不仅传到了金家核心和岩家深处,也惊动了那些正在玉泊城附近或山脉中历练、执行任务的岩家和金家中低层子弟。
这些子弟虽然修为不高,但家族观念深重,接到“禁地可能遭袭”的消息,自然心急如焚,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然而,当他们真正来到禁地外围,感受到那里面隐隐传出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和死寂气息时。
却又被家族从小灌输的“严禁私自踏入禁地”的铁律所震慑,不敢贸然闯入,只能焦灼地等在外面。
期盼着老祖或长老们能出来主持大局,或者……至少给个消息。
就在他们等得心焦之际,禁地入口的光幕一阵波动,几道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为首的,赫然是他们金家的定海神针——金凤衣老祖!
“是老祖!”
“老祖出来了!”
“太好了!老祖无恙!”
看到金凤衣的身影,外围那些金家子弟顿时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爆发出了一阵夹杂着惊喜和如释重负的呼声。
岩家的子弟虽然看到出来的是金家老祖而非自家老祖或长老,心中有些打鼓,但也稍稍松了口气——至少有一位顶尖强者出来了,情况或许没有那么糟?
然而,当他们看清跟在金凤衣身旁的人时,疑惑再次升起。
那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抱着一个红发幼女的俊美黑袍青年,气息深沉难测。
老祖怎么会和一个陌生男子一起从禁地出来?岩家的人呢?自家的老祖和长老们呢?
几名胆子较大、在金家或岩家有些地位的筑基后期修士,互相对视一眼,压下心中的不安,快步迎了上去,对着金凤衣恭敬地行礼。
其中一名金家的中年执事,强忍着对墨紫阎的疑惑和警惕,向金凤衣急切地问道:
“老祖!您没事真是太好了!禁地里面……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有如此剧烈的能量波动?还有……岩家的诸位前辈,以及……以及跟随您进去的我金家的长老和精英弟子们……他们……他们现在何处?为何……没有一同出来?”
他的问题,也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虑。
几十双眼睛,此刻都充满期盼和不安地,聚焦在了金凤衣的身上。
金凤衣刚刚因为得到血灵晶而雀跃的心情,在听到这些问题、看到这些熟悉或不熟悉、但都带着家族烙印的面孔时,不由得微微一沉。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些人,有的是她看着长大的金家后辈,有的是与她金家交好的岩家子弟。
他们眼中那份对家族、对长辈的关切,是真实的。
她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就想按照之前的“剧本”或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来解释——比如禁地内爆发了未知危险,众人正在处理后续,或者……已经遭遇不测,她是唯一的幸存者。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身旁那个仿佛一直带着温和笑意、却如同深渊般令人不安的声音,就轻轻地、如同耳语般,飘入了她的耳中:
“这些人……对你而言,应该都没什么用了吧?留着也是麻烦,说不定还会泄露消息,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墨紫阎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一丝慵懒,但那话语中的含义,却冰冷刺骨。
“不如……都给我吧。”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种魔鬼般的诱惑力,
“反正,你很快就要突破元婴,离开这片区域,去往更广阔的天地。这些所谓的家族羁绊、血脉责任……不过是束缚你前进的枷锁罢了。何必为了这些注定要被你抛在身后的‘累赘’,而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资源’呢?”
他的话语,如同最致命的毒药,悄然渗透着金凤衣的心防。
与此同时,她小腹丹田处,那枚烙印再次微微发热,散发出一种强化认同、弱化抗拒、放大对墨紫阎话语接受度的奇异波动。
金凤衣的眼神,在听到这番话的瞬间,出现了刹那的恍惚。
她感觉自己的思维好像变得有些迟钝,墨紫阎的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是啊,她马上就要突破元婴了!
一旦成就元婴,便是鱼跃龙门,从此海阔天空,这小小的玉泊城,这所谓的金家、岩家,对她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过往云烟,是束缚她追求更高大道的累赘!
这些人,这些所谓的族人、子弟……就算留着,对她又有何益处?
反而可能因为她与墨紫阎、血瞳璃的关系,而带来无穷麻烦。既然如此……
在周围那些子弟焦急、疑惑、等待的目光注视下,在墨紫阎那充满蛊惑的低语和体内印记波动的双重影响下,金凤衣如同被操控了心智的傀儡,眼神中的挣扎迅速褪去,化为一片带着几分空洞的平静。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些眼巴巴望着她的族人,只是微微偏过头,对着墨紫阎的方向,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用细若蚊蝇、却带着一种认命般顺从的声音,轻声应诺道:
“好。”
这声“好”,轻飘飘的,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决定了外面这数十名修士的命运。
旁边那些金家和岩家的子弟,根本没听清金凤衣对墨紫阎说了什么,只看到她似乎点了点头,低声应了句什么。
他们还在疑惑老祖为何不回答他们的问题,反而和那个陌生男子低语时——
异变突生!
只见墨紫阎空闲的那只手,随意地向前一挥!
数道纯粹由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庚金之气凝聚而成的、闪烁着锋锐寒光的能量绳索,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袖中激射而出!
这些金色绳索速度快得惊人,并且仿佛拥有灵性,在空中瞬间分化成数十道,精准无比地朝着外围那几十名尚未反应过来的筑基修士缠绕而去!
“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
“老祖!救我们!!”
“啊!放开我!”
惊呼声、求救声、挣扎声瞬间响成一片!
那些筑基修士试图反抗,祭出飞剑法宝,施展防御法术,但在墨紫阎这随手挥出的、蕴含着结丹中期力量的庚金绳索面前,他们的抵抗如同纸糊般脆弱!
金色绳索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他们的防御,将他们从头到脚,捆得结结实实,如同待宰的羔羊!
“老祖!老祖救命啊!”
“金老祖!我们是岩家的人!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人要干什么?!为什么将我们捆了起来?老祖!快阻止他!”
绝望的呼救和质问,如同潮水般涌向金凤衣。
他们无法理解,自家的老祖,为何会眼睁睁看着这个陌生人对他们下手,而无动于衷?!
金凤衣的身体,在那些凄厉的呼救声传入耳中的瞬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紧紧地握起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
内心深处,属于“金凤衣”原身的那部分意识、那数百年来作为家族守护者所背负的责任与情感,如同即将熄灭的火焰,在绝望中爆发出最后的光和热,疯狂地呐喊着,挣扎着,想要冲破束缚,想要她出手,想要她救下这些族人!
那是她金家的血脉!是她曾发誓要庇护的后辈!
然而,这股源自血脉与责任的冲动,刚刚升起,就被一股更加强大、更加古老、也更加冷漠的力量,狠狠地压制了下去!
那是属于她体内远古龙魂的部分!
龙族,天生高傲,视众生为蝼蚁。血脉亲情?家族责任?
在龙魂漫长的记忆与认知中,这些东西,不过是低等生灵用以维系族群的脆弱纽带,是束缚个体追求力量与永恒的枷锁!
真正的强者,当超脱这一切,以自身意志为尊,以力量为凭!
金凤衣的这具肉身,如今是以龙魂为主导。龙魂的意志,远比金凤衣残留的意识要强大得多!
在血灵晶的诱惑、墨紫阎的蛊惑、以及烙印的暗中影响下,龙魂那冷漠利己的本性被彻底激发,它将金凤衣那点残存的“妇人之仁”和“家族羁绊”,视为阻碍“新生”的杂质,毫不留情地予以镇压!
金凤衣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被金色绳索捆住的修士,看向自己的眼神,从最初的期盼、信任,迅速转变为震惊、不解、绝望,最后……是深深的怨恨!
她知道,墨紫阎将这些修士抓去,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他们恐怕会像之前禁地里的那些人一样,被炼制成丹药,或者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傀儡……下场凄惨无比。
一股寒意,从她脊椎骨升起。
但是……
她更加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身旁这个黑袍男子,似乎……真的已经无法违抗了。
不仅仅是出于对力量的忌惮,也不仅仅是因为血灵晶的诱惑。
仿佛从她红着脸、屈辱又带着一丝破罐破摔喊出那声“主人”开始,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就已经悄然改变了。
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牢固、仿佛源自灵魂层面的联系与制约,在她与墨紫阎之间建立了。
那不仅仅是一个称呼,更像是一个……契约的确认。
此刻,面对墨紫阎的命令,她心中虽然有着属于金凤衣的痛楚和属于龙魂的冷漠权衡,但却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
仿佛违抗他,是一件……绝对不可以、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那个男人……好像真的,在那一刻,成为了她的……主人。
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曾经的族人、盟友,在绝望的呼喊与挣扎中,被那一道道金色的绳索拖入墨紫阎手中的阴影,消失不见……如同被深渊巨口吞噬。
空气中,只剩下几声绳索拖拽的摩擦声,以及……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金凤衣站在原地,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形血痕。
她垂下了眼帘,长长的金色睫毛微微颤动,遮住了眼底那一片复杂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理清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