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疏言推开排练厅的门，冷气扑面而来。玻璃窗上还映着那套红色戏服的影子，袖口银线在灯光下微微闪动。他没脱外套，直接走到控制台前，把手机递过去：“这是我改过的节奏表，你们先看看。”
技术组的人接过手机，皱眉滑了几下：“你这节拍全变了？AR那边可没法临时调参数。”
“我知道。”程疏言点头，“所以我改了触发方式，不用实时音频分析，改成关键词识别。比如‘踏碎’这两个字一出来，水墨炸开。”
舞美组长抬头：“那要是你咬字不清呢？”
“不会。”程疏言说，“我每天练五遍清唱，每个字都卡在点上。”
导演从后方走进来，手里拎着一杯咖啡：“第一次全要素合成，开始吧。”
灯光暗下，音乐响起。
古筝声缓缓铺开，地面投影的水墨像溪流一样蜿蜒上升。程疏言站在中央，戏腔低吟，声音沙哑却不破。山水随旋律起伏，一切看起来顺利。
直到鼓点炸入。
他脚尖一点，威亚启动，身体腾空翻转——可就在最高点时，AR画面突然卡住，山形停滞半空，水流倒退了一帧。落地瞬间，他的右脚歪了一下，整个人踉跄半步才站稳。
“停！”导演喊了一声。
控制台那边传来技术人员的声音：“AR信号延迟两拍，和动作对不上。”
“音乐也快了。”音控说，“你刚才那个腾空，比原定早了半秒。”
程疏言喘着气，抬手擦了把汗：“再来一次。”
“你膝盖没问题吧？”导演问。
“没事。”他说，“就是地有点滑。”
没人说话。大家都看得出来，问题不在地。
第二次尝试，戏腔进入副歌，他刚唱到“雪未化”，AR突然跳出预设模板，整片江山凭空炸开，花瓣乱飞，像是系统崩溃后的自动播放。
“又错了。”舞美组长摇头，“这次是程序误触。”
“不是程序的问题。”程疏言盯着屏幕回放，“是我们的节奏没合上。动作、音乐、画面，三个东西像三个人走路，步子不一样。”
“那你打算怎么办？”导演靠在墙边，“离跨年还有十二天，每天排练时间不到四小时，设备还要让给别的节目。”
“给我三天。”程疏言说，“我能调好。”
“三天？”技术组的人笑了，“我们重写一段代码都要一周。”
“我不靠你们重写。”程疏言打开系统界面，手指快速滑动，“我自己来。”
当晚十一点，排练厅只剩他一个人。
他摘下耳麦，闭眼启动“星轨回响系统”。虽然没有观众，但白天那些工作人员的反应还在——有人皱眉，有人小声嘀咕，还有人在记录本上画叉。这些情绪被系统捕捉，转化成微弱的共鸣值，激活了节奏分析功能。
屏幕上出现三条波形线：红的是音乐节拍，蓝的是动作轨迹，绿的是AR触发信号。它们交错错位，像三条不搭界的河流。
程疏言放大第二段高潮部分。
问题出在呼吸上。他为了追求高音爆发力，在换气时多拖了半拍，导致后续所有动作都慢了下来。而AR程序是按原始时间轴运行的，自然就跟不上。
他重新拆解表演结构，把八分钟分成七个段落：
第一段压抑，纯唱无特效；
第二段觉醒，灯光渐暗，他从后台跑出；
第三段挣扎，鼓点切入，动作开始密集；
第四段爆发，威亚升起，高音撕裂；
第五段释放，水墨炸开，花瓣飞舞……
每一个节点，他都用手写节拍器重新标定。然后对着镜子一遍遍练呼吸，练转身，练落地时的重心转移。
凌晨两点，他录了一版新的清唱小样，发给音控组，附言：“按这个节奏调伴奏，明天早上我要听到新版。”
第三天下午三点，彩排再次开始。
导演带来了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这是台里审查组的代表，今天要看能不能定下‘无剪辑直播’的资格。”
程疏言没多问，只点了点头。
灯光暗下，音乐起。
这一次，他站在原地不动，戏腔轻吐，水墨如烟般从脚底升腾。每一个字落下，山水形态就变化一次。唱到“我偏要”时，鼓声猛然炸入，他冲出阴影，脚步精准踩在节奏点上。
威亚启动前0.8秒，他深吸一口气。
身体腾空，后旋踢腿，空中翻转——就在最高点那一瞬，副歌高音撕裂而出，AR画面同步炸开，墨色山河崩裂，三百片桃花漫天飞舞。
落地时，他膝盖一软，立刻用左腿支撑，顺势转身一圈，将不适感藏进舞蹈动作里。
全场安静两秒。
监控画面还在回放最后一个镜头：他腾空而起，身后山河奔涌，歌声划破长夜。
技术组长低声说：“这次……对了。”
导演看着屏幕，缓缓点头：“节奏回来了，而且比图纸上更有血肉。”
审查组的人没说话，只是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收笔离开。
“可以了。”导演转向程疏言，“明天宣传组要15秒精华片段，你挑一段最好的。”
程疏言刚想回答，AR主机突然发出警报，画面闪烁两下，差点中断。
“过热了。”技术人员赶紧切换备用服务器，“刚才运行太久，散热跟不上。”
“用缓存模式。”程疏言说，“关键节点预加载，别走实时渲染。”
“那你动作不能有偏差。”
“不会有。”
他活动了下右膝，蹲下摸了摸关节处。那里已经有些发热，隐隐作痛。这几天练得太狠，旧伤被反复拉扯。
但他没说。
他知道，现在不是喊疼的时候。
晚上九点，其他人陆续离开。
程疏言坐在控制台前，回放最后一遍完整流程。屏幕上，他腾空而起，身后山河奔涌，歌声划破长夜。
系统提示弹出：【三日极限调整完成，触发成就：节奏掌控者】【奖励：舞台加成+15%，灵感库解锁新戏曲融合模板】
他关掉提示，轻声说：“可以发预告了。”
手机震动。
是周默的消息：“导演刚打电话，说审查组内部讨论了，基本同意给你‘无剪辑直播’资格，但有个条件——必须保证零失误。”
程疏言回了个“好”。
放下手机，他起身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人头发凌乱，眼底有血丝，卫衣肩头磨出了毛边。
他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
然后重新戴上耳麦，按下播放键。
音乐响起，他开始从头走位。
一步，两步，三步——
唱到“山未开”时，右膝突然抽痛，身体晃了一下。
他扶住墙壁，低头看了眼膝盖。
冰袋早就化了，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他没停下。
继续往前走，继续唱。
唱到“我偏要踏碎这冰碴”时，声音比之前更哑，却更有力。
镜子里的身影，一点点挺直。
灯光渐暗，排练厅只剩下一台显示器还亮着。
画面循环播放着完美卡点的那一幕——他腾空而起，身后山河奔涌，歌声划破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