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还在风里飘，绳子刮着木杆的声音没停。我站在空地中间，手里的震天锤已经收进储物囊。刚才下令升旗的时候，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现在他们停下手里做的事，有人从墙边站起来，有人把刚拿起来的药瓶放回箱子。
“都过来。”我说。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听见。弓手队长第一个走过来，右臂上的布条还没换新的，血渗出来一点，在袖口留下暗色痕迹。他站在我面前，后面跟着两个近战弟子，一个脸上有擦伤，另一个膝盖破了皮，走路有点跛。机关组的老李也来了，手里还拿着半截铁链，是之前用来设陷阱的。
我蹲下身，用手指在泥地上画了个轮廓。头、躯干、四肢，简单几笔。然后点了一下眼睛的位置。
“刚才打完，你们有人说了细节。”我看向弓手队长，“你那一箭，力道不大，但他躲得很快。”
他点头。“不是反应快，是条件反射。就像风吹到眼皮上会眨眼一样，他根本没想，身体先动了。”
旁边一个近战弟子接话：“我也发现了。我刺他肋下，他抬手格挡的时候，眼睛闭了一下。就一下，然后才出拳。”
“对。”另一人说，“被打中侧脸后，整个人僵住，像是眼前黑了。”
我抬头扫了一圈。“所以他们的弱点在这里。肉身强，力量大，但感官跟不上。一旦视线被干扰，动作就会断。”
有人问：“那我们以后专门打脸？”
“不是打脸。”我把地上的痕迹抹掉，重新画了一个，“是让他们看不清。只要他们不敢睁眼、不想睁眼、或者睁不开眼，节奏就乱了。”
人群安静了几秒。
老李突然开口：“我可以改陷阱。原来用铁链套脖子，他们力气大，一挣就开。但如果换成翻板加悬网，人踩下去，直接从上面罩下来，盖住头。”
“烟呢？”另一个弟子说，“迷眼的东西。石灰粉混点辣椒灰，冲进来先呛一阵。”
“可行。”我说，“但得控制量。太多自己人也受影响。小剂量，散得快的。重点是遮视线，不是杀人。”
弓手队长抬起手。“我们可以改射击顺序。以前优先射心口咽喉，现在先射面部。哪怕射不中，也能逼他躲、逼他眨眼。”
“好。”我点头，“只要你动头，近战就有机会切入。”
“如果能引他们进来更好。”有人提议，“假装阵型松散，让他们以为有机可乘，等冲到一半再放烟、启动陷阱。”
“那就需要佯攻。”我说，“前面留两三人做诱饵，看到信号立刻后撤。烟起、网落的时候，弓手集中射面部，近战从两侧包抄。”
“远程先扰，陷阱制造混乱，近战趁机突入。”老李低声重复一遍，“这打法能行。”
地上的图被重新画了一遍。前三后二的弓阵位置调整，新增两个烟罐埋点；陷阱区从门口三十丈外移到二十丈，配合翻板和悬网设计；近战组分成两队，分别藏在左右坡地，等敌人被困住再冲出来。
有人掏出炭条，在石板上比划站位。弓手们开始讨论射击角度，怎么让箭从低处往上飞，更容易擦到眼睛。近战队员用木棍模拟突刺时机，专等对方因烟雾或闪避出现迟滞。
“烟不能只靠吹。”老李说，“得加机关。我在坡顶装个气囊，下面连竹管，踩中翻板的同时压爆气囊，把粉喷出去。”
“火源要避开。”我说，“别自己把自己点了。”
“明白。用陶罐封住，触发才裂开。”
“还有。”弓手队长指着地面，“我们能不能分批次射？第一轮射面，逼他躲；第二轮专打手。要是他抬手挡脸，腋下就空了。”
“可以试。”我说，“但得练配合。谁先射，谁后射，差半息都不行。”
“那我们就练。”他说，“今晚就开始。”
人群的情绪变了。刚才还带着战后的疲惫和紧张，现在说话的声音都高了起来。有人蹲在地上摆石块模拟阵型，有人比划手势演练进攻路线。那个膝盖受伤的弟子，一边揉腿一边盯着图纸看，嘴里念叨着距离和时间。
我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
“这一仗我们赢了，是因为他们轻敌。”我说，“下次不会这样。他们会带更多人，穿更厚的护具，甚至戴面具。但我们也要变。不能只靠拼力气。”
“那面具怎么办？”有人问，“要是全脸都盖住呢？”
“那就打缝隙。”我说，“鼻梁、眼角外侧、下巴连接的地方。这些地方没法完全封死，不然呼吸和转头都不方便。他们再强，也是活物，得喘气。”
“我可以做细针箭。”弓手队长说，“短小轻快，专射小面积目标。”
“好。”我看着他，“明天给我看样品。”
老李蹲在一边，用树枝搭了个小模型，是翻板和悬网的组合结构。他伸手拨了一下机关，网子应声落下，正好盖住前方一小片区域。
“这里还能加一层。”他说，“网底缝布兜，里面装石灰粉。罩下去的时候顺便撒一脸。”
“聪明。”我说，“但布兜要结实，别没碰到人就破了。”
“用三层粗麻布，缝死边角。”
“行。”
我低头看地上的图。战术的雏形已经出来了。远程扰视为先导，陷阱制造混乱，近战伺机斩首或分割包围。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什么时候出手。
“现在分配任务。”我说，“机关组负责改造陷阱，明早我要看到新布局完成。弓手组今晚加训，重点练面部射击和节奏配合。近战组明天开始闭眼对战，两个人一组，一个蒙眼，一个用木棍轻点对方眼部位置。被点中三次的人，加练一个时辰。”
没人反对。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有人去搬材料，有人召集队友，弓手队长已经开始安排训练顺序。老李拿着他的小模型走向工坊，边走边低头研究哪里还能改进。
我站在原地没动。地上的土还留着，裂痕也没清理，血迹还在。我不想让人马上收拾。这些痕迹得留着，让每个人进出都能看见。
记住痛，才能避开下一次。
一名弟子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块新做的木牌。“叶尘，这是按你说的，写好的战术要点。要不要挂在议事厅门口？”
我接过木牌看了看。上面刻了几行字：**扰视为先，制眼为要，诱敌深入，围而歼之。**
“挂上去。”我说，“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他转身要走，我又叫住他。
“等等。”我从储物囊里取出震天锤，放在木牌旁边比了比大小，“把这个也放上去。”
“放兵器？”
“对。”我说，“让他们知道，这东西不只是能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