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一段苍凉、古老的民歌调子响起。歌词含糊不清，但调子……吴峰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是他受训时，教官半开玩笑地说过的极端情况联络方式之一。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擦拭枪械，余光扫过房间里的其他人。蝎尾还在喝酒，眼镜男在算账，其他守卫要么打瞌睡，要么低声聊天。
没有人注意到音乐的变化。或者说，暂时没有人理解这变化背后的含义。吴峰缓缓站起身，对蝎尾微微躬身：“老大，我去仓库那边看看，今天新到的那批原料保存有点问题，我去处理一下。”
“嗯，去吧。”蝎尾挥挥手，显然他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
“好的。”
吴峰悄然走出小楼，朝着工厂深处那个加固的地下化学品仓库走去……
……
倒计时约30分钟：魔都，行驶的车内
自动驾驶的车子平稳地汇入空中的车流。李长庚靠在后座，不断刷新着各种文旅的视频。
“官方反应比预计快了14%，”星灵平静地汇报，“通过卫星监测，各地都开始陆续向目标区域发送着讯息，是否进行破译？”
李长庚划动屏幕的手指微微一顿。“压力之下，总有人会站出来。只希望这位武局长别被推上斩妖台。”
“不用破译了，能做的都做了。不过对于能够锁定目标的讯息进行标注，录入到作战系统中。”他声音有些低沉，“命令‘哼将号’，按原计划，时间一到，立即执行。。”
“是。”星灵应道，同时将指令发送出去。
英雄不应被遗忘，更不应成为弃子。但现实的车轮碾过时，尘埃之中，谁能真正分辨每一粒沙？奸细、伪专家纵然可恶，但是如果没有相应的土壤，又如何能够开出罪恶之花？
……
时近傍晚，但工厂区的“工作”远未结束。运输原料的破烂卡车进进出出，荷枪实弹的守卫叼着烟，懒散地靠在墙边，目光凶悍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厂区深处，一间相对“干净”的二层小楼里，正上演着糜烂的一幕。
“蝎尾”——真名无人知晓，只知道他左脸有一道蜈蚣似的刀疤——半躺在一张宽大的兽皮沙发上，手里捏着一个晶莹的玻璃壶，里面晃动着浑浊的液体。他面前跪着两个年轻女人，眼神空洞，脸上带着淤青，机械地替他捶着腿。
“今天出了多少货？”蝎尾懒洋洋地问。
旁边一个精瘦、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会计的男人赶紧躬身：“回老大，A厂出了三百公斤‘冰’，纯度87%；b厂出了一百五十公斤‘粉’，已经分装好了；c厂那边新到的原料有点潮，影响了进度，只出了一百公斤‘丸’的半成品……”
“c厂管事的这个月奖金扣一半。”蝎尾啜了一口壶里的液体，咂咂嘴，“告诉下游的那些散货的，还是按照老规矩，最近风声有点紧，让大家都小心点，东北的那几个家伙不知道惹了谁，竟然被杀了个干净。”
“是，老大。还有……‘黑曼巴’那边派人来问，下个月往北边那条‘通道’的货，能不能再多分他们两成？他们说打通了新关节。”
“哼，贪得无厌。”蝎尾冷笑，“告诉他们，想要多拿货，就用等值的‘劳动力’来换。最近‘原料’消耗得快，生产线缺人手。上次送来的那批‘猪仔’，没几个撑过半个月的。”
所谓的“猪仔”，是被骗来或绑来、被迫在毒品工厂里从事危险化学工作的劳工。他们接触高腐蚀性、易燃易爆的原料，没有防护，一旦失去劳动能力或试图逃跑，等待他们的往往是最残忍的处决。
“是，我这就去谈。”眼镜男点头哈腰。
这时，一个满脸横肉、光着膀子、纹着狰狞毒蝎纹身的壮汉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男人。
“老大，抓到一个想偷原料出去卖的杂碎。”壮汉咧嘴笑道，露出满口黄牙。
蝎尾瞥了一眼地上那个几乎不成人形的男人，挥了挥手：“老规矩，处理干净点。剁碎了喂后山的狗。让其他人‘参观学习’，长长记性。”
“好嘞！”壮汉兴奋地应道，像拖死狗一样把那人拖了出去。
楼下传来隐约的惨叫和狂笑，很快又平息下去。
蝎尾似乎对这一切司空见惯，他又喝了一口“特饮”，目光扫过房间，才发现某个身影有好大会没看到了。
“阿峰呢？怎么还没回来？”
蝎尾看似漫不经心的一问，却让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滞了一瞬。捶腿的女人动作僵住，眼镜男推了推镜框，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几个原本打瞌睡的守卫也抬起了头。
“阿峰哥……不是说去仓库看原料了吗？”一个离门近的守卫小声回答，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去多久了？”蝎尾放下玻璃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看似粗豪，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坐稳头把交椅，靠的绝不仅仅是残忍。
“有……有阵子了。”另一个守卫看了看墙上一个歪斜的钟，“快半个钟头了吧？”
“半个钟头？”蝎尾坐直了身体，脸上那道蜈蚣疤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看个原料要半个钟头？那边离这里才几步路？”
他猛地看向眼镜男：“今天新到的原料，真有保存问题？”
眼镜男额角见汗，赶紧翻动手里的账本：“老大，白天……白天的记录是有点湿度偏高，但……但保管员说已经处理了，应该……应该不用这么久……”
蝎尾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想起刚才吴峰提出离开时，那过于平静的神情和略显急促的脚步。还有……那阵不知从哪个破收音机里飘出来的、古怪的民歌调子。当时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吴峰听到那调子时，手上的动作似乎停顿了那么瞬间。
“不对劲。”蝎尾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阿鬼，带几个人，立刻去c厂仓库！看看吴峰到底在搞什么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那个之前拖人出去的纹身壮汉阿鬼立刻吼了一嗓子，点了两个手下，抓起靠在墙边的砍刀和一把老式霰弹枪，杀气腾腾地冲出了小楼。
蝎尾又看向眼镜男：“立刻查！吴峰最近接触过什么人，有没有异常通讯，账目上有没有问题！妈的，老子最恨吃里扒外的！”
“嗡嗡……”
“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