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瞬间激起了巨大的反响!知情的官员本以为就算能控制住蝗灾也要数月时间,没想到这么快。
而不知情的则是议论纷纷。
“蝗灾……真的控制住了?”
“这才不到一个月啊!”
“陛下圣明!天佑大唐!”
惊叹声、赞扬声、议论声嗡嗡响起。虽然早有风声,但由房玄龄在朝堂之上正式奏报出来,意义完全不同。这标志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真的被大唐君臣上下一心,给扛过去了!
不少官员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互相交换着庆幸的眼神。
文安站在队列中,垂着眼,听着周围的喧哗,心中并无多少波澜。这事儿能成,本就在他预料之中。
只要利益驱动到位,破除迷信,加上朝廷机器开动,扑灭一场尚未完全爆发的蝗灾,并非不可能。
他只是觉得有些累。这大半个月,他既要盯着将作监的公务,又要操心收购、加工、售卖各个环节,还得应付各方的询问和试探,精神一直紧绷着。
此刻终于尘埃落定,他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然而,他也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正落在他身上。不用看也知道,其中必然有崔琰等世家官员。
他微微抬眼,余光扫过。果然,崔琰站在前排,侧脸线条僵硬,眼神复杂地望着御座方向,偶尔掠过他这边时,那目光冰冷而阴郁,带着难以掩饰的惊疑和一丝……挫败?
他们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这场原本可以用来逼迫皇帝、攫取利益的蝗灾,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被一个他们视为蝼蚁的小子,联手皇帝和一群武将,给化解了。
他们更是打探到,陛下居然与文安等人一起做起蝗虫的买卖,听说已经大赚了一笔。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想必让他们很不舒服吧。文安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
御座之上,李世民听着房玄龄的奏报,看着殿下群臣的反应,脸上露出了舒心畅快的笑容。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震殿宇,“此乃上天庇佑,更是我大唐君臣一心,百姓用命之果!诸卿辛苦了!”
他目光扫过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魏征、孙伏伽等人,最后在文安身上略微停顿,又扫过程咬金、尉迟恭等武将班列。
“蝗灾得控,社稷之幸,万民之福!”李世民朗声道,“有功之臣,不可不赏!”
他看向侍立在侧的殿中监张阿难。张阿难会意,上前一步,展开早已准备好的第一道圣旨,尖细的声音响起:
“门下:今岁蝗灾骤起,危及稼穑。赖君臣同心,军民勠力,灾患得弭,百姓安居。有功者赏,以示朕不吝爵禄之意。”
“中书令房玄龄,统筹全局,夙夜匪懈,加赐绢三百匹,金百两。”
“侍中杜如晦,抱恙理事,谋略深远,加赐绢二百匹,金五十两,赐宫中御用参茸若干,以示慰劳。”
“尚书右仆射长孙无忌,协理政务,安定舆情,加赐绢二百匹,金五十两。”
“御史大夫魏征,巡查州县,纠劾不法,风宪肃然,加赐绢一百五十匹,金三十两。”
“京兆府少尹孙伏伽,先是剿灭大乘教有功,后又督行捕蝗令,处置得宜,擢升刑部侍郎。”
“左武候大将军尉迟恭、右武卫大将军程知节、左武卫将军牛进达等,协助扑蝗,出力颇多,各赐绢一百匹,金二十两,御马一匹。”
张阿难念了一长串名字,从宰相到具体办事的官员,再到出力的将领,皆有封赏。殿内谢恩之声不断。
接着,张阿难又展开了第二道圣旨。这道旨意,是单独给文安的。
“敕曰:渭南县子、将作监左校署令文安,忠勤王事,屡献嘉谟。前有农器、盐法、马蹄铁之功,近者蝗灾骤起,又能洞察机先,献收购、利用之策,活民田,丰物产,惠泽甚广。虽年幼位卑,然才堪实用,功在社稷。”
“着,晋将作监左校署令为将作监主簿(从七品下),仍兼渭南县子。赐绢二百匹,金五十两,御马一匹,以彰其绩,以励后来。”
这道封赏,主要升的是官职,从从八品下的左校署令,直接擢升为从七品下的将作监少匠,连升四级!虽然仍是将作监系统内的官职,但地位和权限都大大不同了。
爵位未动,但赏赐的绢帛金银颇为实在,再不是之前的金十万(百贯铜钱)。
殿内响起一片“陛下圣明”的附和声。这个升赏,幅度不小,但在文安此番立下的大功面前,倒也无人觉得过分。毕竟,实实在在的灾情控制住了,这是谁都看得见的。
旨意念完,殿内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文安这才多大?入朝为官才多久?这升迁速度,简直如同骑了千里马!
虽然爵位没动,还是县子,但谁都知道,爵位更多是荣誉和食邑,实权官职的晋升,更能体现圣眷和地位。
一道道目光再次聚焦到文安身上,羡慕、嫉妒、惊叹、复杂……不一而足。
尉迟恭和程咬金在武将班列里,咧着嘴笑,比自己升官还高兴。
崔琰等人的脸色,则更加难看了几分。文安越是得势,就越证明他们之前的种种打压、算计落了空。
文安自己也愣了一下。他猜到会有封赏,但没想到居然连升五级,跨了四个品级。
他连忙出列,跪地谢恩:“臣文安,叩谢陛下隆恩!陛下信重,臣惶恐无地,唯当竭尽驽钝,以报陛下知遇之万一!”
他的声音平静,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谦逊。
李世民看着他,满意地点点头:“文爱卿平身。你年轻有为,正是为国效力之时。望你戒骄戒躁,勤于王事,莫负朕望。”
“臣,谨遵陛下教诲!”文安再拜,这才起身,退回班列。
他能感觉到,身上那无形的压力,似乎又重了一些。但这压力,与之前那种茫然无措、只想躲避的压力不同。这是一种明确的、带有方向的责任和期许。
他知道,从王伯坟前立下决心那一刻起,这条路,就只能往前,不能后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