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那尖锐刺耳的笛声,与数头狰狞魔影撕裂空气的咆哮,如同死神敲响的丧钟,在古老的祭坛空间轰然回荡!
云梦瑶瞳孔骤缩,几乎能闻到魔影扑来带来的那股腥甜腐朽的死亡气息。她将昏迷的慕清弦紧紧护在身后,指尖扣着的几张“乙木青雷符” 和 “戊土山岳符” 已是她最后的攻击和防御手段,体内的混沌灵力近乎干涸,身体因透支而微微颤抖。
云梦瑶心道: “完了……真的完了吗?不!不能死在这里!至少……至少要让他……”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浩瀚、古老、充满无尽威严与愤怒的意志,如同沉睡万古的火山骤然苏醒,猛然从祭坛的五个角,那五尊一直沉寂如雕塑的五行战魂身上,轰然爆发!
“亵渎……五行……当诛!”
“魔……染……净……化!”
“镇……封……不容……有失!”
五道 并非通过声音,而是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断断续续、却 斩钉截铁、充满杀伐之气 的神念怒吼,如同惊雷般在云梦瑶、柳依依乃至所有魔影的识海中炸响!
紧接着,五尊虚幻的五行战魂,同时抬起了他们低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头颅!他们那原本空洞的眼眶中,燃起了 熊熊的五色光焰——金色战魂是锋锐无匹的金焰,青色战魂是生机勃勃又蕴含凛冽杀机的青焰,黑色(玄水)战魂是深邃冰寒的黑焰,赤色战魂是焚尽万物的赤焰,黄色战魂是厚重镇压的土黄光焰!光焰跳跃,倒映出祭坛上正在发生的亵渎与魔染,无边的愤怒在其中燃烧!
他们苏醒了!被柳依依那邪恶的魔阵、污秽的魔气、以及企图解封天魔的疯狂之举彻底激怒、惊醒!
然而,正如他们神念中透出的信息,他们的职责是守护祭坛、镇压魔魂,似乎受到某种古老的禁制或自身存在形式的限制,无法离开他们所镇守的祭坛五角。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无能为力!
“五行……轮转……诛魔……大阵……启!”
五道神念合而为一,发出最后的敕令!
刹那间,整座沉寂的五行祭坛,活了过来!
坛体上,那无数原本光芒黯淡、甚至近乎熄灭的上古五行符文,如同被注入了全新的生命,次第亮起!金色符文闪耀如星辰,青色符文流淌如春水,黑色符文幽深如寒渊,赤色符文灼热如熔岩,黄色符文厚重如大地!五色光芒交织流转,形成一个覆盖整个祭坛表面、复杂玄奥到极致的巨大光阵!
光阵甫一成型,恐怖的五行诛杀之力便毫无差别地降临了!
东方,金色符文汇聚,千百道 凝练如实质、锋锐无匹、撕裂虚空的庚金剑气,如同狂风暴雨般攒射而出!剑气纵横,发出“嗤嗤”的破空锐响,目标笼罩整个祭坛上方空间!
南方,赤色符文燃烧,大团大团 灼热炽烈、仿佛能焚化金铁的丙火天火,如同陨石火雨般轰然砸落!高温让空气扭曲,空间都仿佛在燃烧!
西方,黑色符文涌动,刺骨冰寒、冻结灵魂的玄冰寒气弥漫开来,空气中瞬间凝结出无数锋利无比的冰锥、冰刃、冰风暴,无差别地席卷切割!
北方,青色符文摇曳,无数坚韧无比、蕴含枯萎与汲取之力的乙木藤蔓、毒刺、 乃至带有麻痹神魂效果的青色毒雾,从坛面、甚至虚空中疯狂生长、弥漫而出!
中央及地面,黄色符文震颤,沉重如山、禁锢空间的戊土重力场骤然降临!同时,地面凸起无数尖锐的地刺,土石傀儡从地下爬起,挥拳砸向所有“入侵者”!
真正的天罗地网!真正的无差别覆盖攻击!
五行战魂秉承着最古老、也最直接的意志:一切擅闯祭坛、亵渎封印、释放魔气者,皆为敌人,皆在诛杀之列!他们无法分辨谁在解封,谁是被迫卷入,或者说,在漫长的沉眠与职责固化下,他们的判断机制已经变得简单而绝对。
“什么?!” 柳依依得意的狂笑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剧变!她虽知此地必有守护,却没想到这守护力量苏醒得如此之快,攻击如此之猛烈,而且完全不分敌我!那漫天袭来的庚金剑气、天火、玄冰、藤蔓、地刺,每一道攻击都蕴含着精纯浩大、对魔气有天然克制的五行诛魔之力,足以威胁到金丹期的她!
“万魔护体!” 她厉喝一声,手中万魔唤魂笛乌光暴涨,喷涌出浓稠如墨的魔气,瞬间在身周形成一层由无数扭曲哀嚎魔脸组成的护盾。同时,她身化鬼魅,在密集的攻击中急速闪躲,那截骨笛挥舞间,射出道道污秽的黑色音波,将袭来的五行攻击一一抵消或引偏。但她催动魔阵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严重干扰,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
扑向云梦瑶的那几头魔影,更是首当其冲。它们凶戾,但灵智不高,面对这铺天盖地的五行诛魔攻击,顿时惨嚎连连。一头魔影被三道庚金剑气贯穿,魔气溃散;另一头被天火点燃,烧得滋滋作响;还有一头被玄冰冻结,随后被地刺撞得粉碎……仅仅一个照面,柳依依召唤出的数头魔影,便损失近半!
但,这对云梦瑶而言,绝非幸事!
因为那无差别的五行诛魔大阵,可不会区分她是敌是友!一道漏网的庚金剑气擦着她的发梢飞过,斩断几缕青丝,在她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一团脸盆大小的天火在她身侧炸开,灼热的气浪将她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祭坛边缘的赤色神玉栏杆上,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脚下地面突然刺出锋利的地刺,她抱着慕清弦狼狈翻滚,才险之又险地避开,衣袍却被划开数道口子!
“咳咳……” 云梦瑶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更要命的是,五行诛魔大阵的攻击源源不绝,如同永不停歇的暴风雨!而柳依依在最初的慌乱后,已经稳住了阵脚,一边以诡异身法和魔功抵挡、规避着大部分攻击,一边再次将阴冷的目光锁定过来,驱使着剩余的两头最强魔影,避开大阵攻击的间隙,再次扑杀而至!
前有狼(柳依依和魔影),后有虎(五行诛魔大阵),脚下是 魔气翻腾、随时可能彻底爆发的封印,怀中是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的慕清弦。
真正的、十死无生的绝境!
“呃……” 就在这时,被云梦瑶死死护在怀里的慕清弦,闷哼一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黯淡、涣散,但深处那一点寂灭的星火,却顽强地燃烧着。他看到了漫天飞舞的五行杀伐之光,看到了扑来的魔影,也看到了云梦瑶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和眼中的决绝。
没有言语,甚至没有力气说话。慕清弦只是用尽最后的气力,反手握住了云梦瑶冰凉颤抖的手。一股微弱却精纯无比、带着向死而生决绝意味的寂灭剑意,如同最后的薪火,从他掌心,渡入了云梦瑶体内。
这不是力量,而是一缕意志的共鸣,一份无声的嘱托。
云梦瑶浑身一颤,眼中的慌乱和绝望瞬间被一股更加炽烈的火焰取代。她懂了。
“拼了!” 她嘶哑地低吼一声,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体内那几乎干涸的混沌道台,在慕清弦渡入的那一缕寂灭意志的刺激下,竟然强行再次缓缓转动起来,压榨出最后一丝混沌灵力。
她不再试图硬抗或完全躲避那无差别的五行攻击,而是将全部心神,都用于感知、预判那些五行之力的运行轨迹、强弱变化!混沌道体对五行灵气天然的亲和与理解,在此刻被她发挥到极限!她抱着慕清弦,在祭坛上左冲右突,辗转腾挪,身影如同暴风雨中的海燕,险之又险地擦着庚金剑气的边缘,贴着天火爆裂的冲击波,踩着地刺凸起的间隙,穿梭在藤蔓与冰锥的缝隙之间!
她在利用五行诛魔大阵的攻击!她在引导这些攻击,去阻挡、干扰、甚至杀伤柳依依和那两头魔影!这无异于刀尖上跳舞,火海中取栗,任何一次判断失误,都将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贱人!好胆!” 柳依依又惊又怒。她发现自己不仅要应付大阵,还要提防云梦瑶那刁钻古怪、借助大阵之势的袭扰。那两头魔影更是被几道“意外”拐弯的庚金剑气和突然从脚下冒出的藤蔓搞得狼狈不堪,追击速度大减。
而更让柳依依心急如焚的是,五行诛魔大阵的全面激发,虽然无差别攻击所有人,但大阵的力量,显然严重干扰、甚至反过来压制了她布置的血魂唤魔阵和五行夺灵逆阵!那五个邪恶阵法抽取祭坛力量的速度大减,输送向封印孔洞的魔气也变得断断续续。而大阵本身诛魔的特性,更是让那些侵蚀五色锁链的魔气如同冰雪遇阳,滋滋作响,被不断净化、消磨!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柳依依眼中紫黑色魔焰大盛,疯狂之色溢于言表。她不顾一道擦肩而过的天火灼伤了她的手臂,猛地咬破舌尖,一口 精血喷在手中的万魔唤魂笛上!
“以血为引,万魂听令!破!”
骨笛乌光大放,发出尖锐到极致的嘶鸣!笛身上滴落的黑色污血骤然增多,化作一片粘稠的血雾。血雾之中,数百张 扭曲痛苦、仿佛在承受无尽折磨的怨魂面孔浮现,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地扑向祭坛的五个方位,竟是要以怨魂污血,强行污染、干扰五行诛魔大阵的部分符文节点!
同时,她双手如穿花蝴蝶,不顾消耗地打出无数道 漆黑魔诀,注入那五个邪恶阵法。阵法光芒再次暴涨,甚至反过来开始强行抽取、侵蚀五行诛魔大阵的力量,转化为魔气,加倍灌入封印孔洞!
“咯咯咯……醒来吧!我的圣主!让这些蝼蚁,见识你真正的力量!” 柳依依状若疯魔,长发飞舞,眉心魔纹剧烈闪烁。
“咔嚓——”
“咯吱——咯吱——”
在柳依依的疯狂催动和五行诛魔大阵被部分干扰的双重影响下,祭坛中央的五色锁链,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 呻吟!锁链上被魔气侵蚀出的灰黑色斑点迅速扩大、蔓延,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那封印核心的五色晶石,光芒急剧明灭,上面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封印孔洞中,粘稠如实质的漆黑魔气,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轰然喷涌得更高!一个低沉、沙哑、充满无尽邪恶与蛊惑力的呢喃声,开始清晰地在整个祭坛空间回荡,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
“血……魂……美味……”
“封印……松动……更多的力量……释放吾……”
“臣服……赐予尔等……永恒……与力量……”
“毁灭……吞噬……万物归虚……”
这天魔残魂的低语,仿佛带有直指人心最深欲望与恐惧的魔力。云梦瑶只觉得心烦意乱,脑海中不断闪过前世今生的遗憾、恐惧、执念,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灵符。柳依依则是脸上露出迷醉而狂热的神情,仿佛在聆听神谕。就连那五尊五行战魂虚幻的身影,都剧烈波动了一下,眼中五色光焰明灭不定,似乎这魔音对他们这种魂体状态的存在,影响更大!
祭坛,摇摇欲坠!封印,濒临崩溃!
然而,就在这极度混乱、极度危险的境地中,一直竭力感知、引导五行之力的云梦瑶,脑海中陡然闪过一道灵光!
她注意到,当自己全力运转《混沌五行诀》,将那一丝微弱的混沌灵力小心翼翼地尝试接触、引动周围紊乱但精纯的五行灵气时,那些原本狂暴无序、无差别攻击的五行之力,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本能的“亲近”与“滞涩”?而当柳依依的魔气靠近,或者那天魔低语试图侵入她识海时,她的混沌灵力又会自发地产生一种排斥、净化的效果,虽然微弱,但真实存在!
混沌,演化万物,亦可包容、调和万物!对五行之力,有天然的亲和与统御潜质!对魔气这等混乱、侵蚀的异种能量,则有本能的排斥与净化特性!
一个疯狂到极点、却也可能是唯一生机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或许……我的混沌灵力……能引动、安抚这祭坛的五行之力?甚至……能借助祭坛的力量,反过来加强封印,压制魔气?”
但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不寒而栗。以她练气六层(实际因传承灌注已突破至七层,但自身未察觉且状态极差)的微末修为,油尽灯枯的身体状态,去尝试引动、操控这上古大能布置的、用来镇压域外天魔的五行诛魔大阵和核心封印?这无异于蝼蚁撼树,飞蛾扑火!稍有不慎,第一个被狂暴的五行之力反噬成渣的,就是她自己!更别提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柳依依和那些魔影!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中的慕清弦。
慕清弦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目光,也读懂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疯狂与决断。他此刻已虚弱到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但他那黯淡的紫眸,却异常平静、坚定地凝视着她,然后,极其轻微,却斩钉截铁地,眨了一下眼。
那眼神,分明在说:“拼死一搏,别无选择。去做。我,信你。 ”
没有劝诫,没有犹豫,只有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同生共死的决绝。
云梦瑶的心,猛地一颤,随即被一股滚烫的热流和前所未有的勇气充满。是啊,绝境之中,瞻前顾后唯有死路一条!与其坐以待毙,或被柳依依炼成祭品,或死于五行大阵,或葬身破封的天魔之口……不如,赌上一切,搏那一线生机!
“好!” 她狠狠一抹嘴角的血迹,眼中最后一丝彷徨消失,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厉芒。“柳依依想解封天魔?我偏要让她功亏一篑!冰块脸,抓紧了!”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躲避,而是迎着那漫天肆虐的五行杀伐之光,以及柳依依怨毒而惊疑的目光,紧紧抱着慕清弦,将体内最后那一丝混沌灵力,连同慕清弦渡入的寂灭意志,毫无保留地,灌注向怀中那枚一直与她心血相连、此刻正与整个祭坛产生着微弱共鸣的——混沌灵珠!同时,她的脚步,坚定地,踉跄却义无反顾地,朝着祭坛最中心——那魔气喷涌、五色锁链缠绕、晶石欲裂的封印核心,冲了过去!
是生是死,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