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星火内敛，暗夜筹谋
夜色如墨，将林家庞大的院落群吞没。大多数屋舍的灯火早已熄灭，唯有巡夜护卫手中灯笼的微光，在黑暗中如同漂浮的萤火，带来些许生气，却更反衬出四周的寂静与幽深。
林凡的住处，依旧是最角落那间潮湿狭小的屋子。
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他身周一小片黑暗，将他清瘦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随着灯焰微微晃动，显得有几分孤寂。
他并未入睡，也未修炼。只是静静地盘坐在硬板床上，双目微阖，看似在假寐，脑海中却如同沸水般翻腾不休。
白日后山溪边的遭遇，如同冰冷的刻刀，在他心上划下了深深的一道痕迹。
“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觉悟……”
林涛那充满鄙夷与威胁的话语，犹在耳边。
“你用了什么邪法？”
执法队员林岩那锐利而充满审视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
“快把他抓起来审问！”
那些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嘴脸，清晰得令人作呕。
一幅幅画面，一句句言语，在他脑中反复回放。愤怒、后怕、屈辱……种种情绪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内心。但最终，所有这些情绪，都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强行压下——那是求生的本能，以及对自身处境的冰冷分析。
他不能再抱有任何侥幸了。
这个世界，这个家族，从未对他展露过真正的温情。过去的忽视，或许只是因为他的“无用”。而一旦他显露出一丝不同，哪怕这“不同”微弱得可怜，也会立刻引来毒蛇的窥伺与獠牙。
林涛……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此人嚣张跋扈，心思狠毒，是明处的威胁。但今日之局，仅仅凭林涛一人，能布置得如此周密吗？那恰到好处出现的阴魂，那精准的“捉贼”时机……背后是否还有一只更隐蔽、更可怕的黑手在推动？
他想到了指派他去后山的那个刻薄管事，想到了那些与林涛一同出现、言之凿凿的子弟……一张无形的关系网似乎正在他周围悄然收紧。
“我只是说了我看到的事实。”
林小芸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像是一缕清泉，暂时浇熄了他心头的部分躁火。
这个女孩……她为什么要帮自己？真的只是巧合？还是她也看出了什么？她那最后一句“后山不太平，以后尽量别来了”，是善意的提醒，还是某种……暗示？
林凡发现，自己对这个几乎没有任何交流的同族，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与一丝警惕。她的平静，太过反常，仿佛早已看透了这院墙内的诸多把戏。
思绪如同乱麻，但他强迫自己一点点梳理。
当务之急，是什么？
是隐藏！不惜一切代价地隐藏！
他体内那“存在”和《噬灵篇》，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取祸之源。今日他能侥幸吞噬那阴魂而未当场暴露，实属万幸。但下一次呢？若来的是更强大的执法长老，或者那背后布局之人亲自出手，他还能瞒天过海吗？
《噬灵篇》的吞噬特性太过霸道，与寻常练气法门迥异。今日测灵石那诡异的灰光便是明证。他必须找到一种方法，更好地伪装自己，至少要让自己看起来，是在“正常”地修炼《烈阳功》。
他回忆起自己强行模拟《烈阳功》气息，让测灵石显现淡红光晕的过程。虽然艰难，但并非完全不可行。或许，他可以尝试在平日里，也分出一部分心神，模拟出《烈阳功》那微弱的气感波动，哪怕只是徒具其型，也能起到一定的迷惑作用。
同时，他要尽量减少动用《噬灵篇》，尤其是在人前。吞噬来的能量，要更多地用于潜移默化地强化肉身根基，而非急于提升那显眼的“境界”。
其次，是力量！
没有力量，一切的盘算都是空中楼阁。今日若非林小芸意外出现，他即便不被当场拿下，也绝对会陷入极大的麻烦，甚至可能被强行搜身、审问。到那时，秘密还能保住吗？
他需要更快地变强！不是那种引人注目的境界飙升，而是实打实的、能够用于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
《噬灵篇》是根本，不能舍弃。那么，能否从它衍生出一些……不那么显眼，却实用的技巧？
他想到了在库房接住木箱时，那瞬间提升的反应和力量。想到了今日吞噬阴魂时，那冰冷能量对身体的细微强化。
“吞噬”……或许不仅可以用来积累能量，还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类似武夫的气血之力？虽然这与正统的武道修炼截然不同，但若运用得当，或许能成为他的一张底牌。
最后，是信息。
他对自己所处的环境，了解得太少了。林家内部的派系，黑风寨事件的真相，后山阴魂的来历，甚至那个神秘的林小芸……他都一无所知。
无知，就意味着被动，意味着随时可能被人算计而死无葬身之地。
他需要耳朵，需要眼睛。不能只靠自己一个人埋头苦修。
林山？此人趋炎附势，不可信任，但或许可以利用他的贪念和消息灵通，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代价（比如几句“好话”，或者将来偶尔帮他一点小忙），换取一些流于表面的信息。
还有谁？林凡在脑中过滤着所有他认识的人。大多都是漠视或鄙夷，少数如林涛般敌视。林轩？他地位太高，心思难测，暂时不宜接触。
似乎……只剩下那个捉摸不透的林小芸了。
林凡睁开眼，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而深邃。
愤怒无用，恐惧更无用。
既然风雨欲来，避无可避，那便只能迎头而上。只是，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凭着一点热血和善良横冲直撞了。
他要像暗夜中的捕食者，将爪牙收敛，将气息隐藏，在无人关注的阴影里，默默积蓄力量，观察着明处的猎物与猎人。
体内的那点星火，不能让它肆意燃烧，引人注目。他要让它内敛，深藏于丹田，如同埋藏在灰烬深处的火种，等待时机，或可燎原。
他重新闭上双眼，这一次，不再是混乱的思绪，而是有条不紊的行动。
体内，《噬灵篇》再次悄然运转，但比以往更加缓慢，更加隐蔽。吞噬而来的天地灵气，大部分被导入丹田深处那冰凉的“存在”，小部分则被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模拟出《烈阳功》那微弱而纯正的气息，在几条主要的经脉中缓缓流淌，做出努力修炼的假象。
同时，他分出一丝心神，开始反复推演，如何将吞噬来的能量，在瞬间爆发出更强的肉体力量。一次次在脑海中模拟，计算着能量的流动路线，肌肉的发力方式……
夜，还很长。
对于林凡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个夜晚的过去，更是一种心态的彻底转变。那个心存侥幸、渴望认可的善良少年，正在死亡的威胁与阴谋的算计中，快速褪去青涩，向着一个更加谨慎、更加坚韧，也更加危险的未来，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他知道，从明天起，他看到的林家，将不再是那个简单的、只有鄙视与同情的林家。而是一个布满无形刀锋的棋盘。
而他，这个刚刚学会隐藏气息的卒子，终将一步步，走向棋盘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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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