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所有人。”木念声音嘶哑，火把在她手中剧烈晃动。
那黑烟丝丝缕缕，穿透简陋的箱体屏障，向着洞内弥漫。带着一股阴冷、腐败气息。
前两只被激怒的“巡狩”不再迟疑，触须狂乱挥舞，扑了上来。
“找死。”阿丑眼神一狠，不退反进，手中木棍刺向其中一只的核心，同时抓起地上一块碎石，狠狠砸向另一只。
木念顾不得其他，将手中剩余一点混合了药膏的污物全力掷向逼近黑烟。
“嗤……”
污物撞上黑烟前端，发出轻微腐蚀声，蔓延速度缓了一瞬，但更多的黑烟无视这点阻碍，继续涌来。
“没用的，念姑娘，这东西不怕这个。”陈五绝望地喊道。
矿工们挤作一团，惊恐地看着前后夹击的致命威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那低沉的嗡鸣再次响起，这次更近和清晰。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翻涌的黑烟像是被无形手扼住，开始缓缓向后退缩，重新汇聚向洞口，不再试图侵入。
那两只疯狂攻击“巡狩”，也停下动作，幽绿光点闪烁不定，传递出一种困惑和接收指令的信号。
它们低低嘶鸣两声，也放弃了攻击，拖着被阿丑伤到的那只同伴尸体，迅速退入来时矿道阴影中，消失不见。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致命危机骤然解除。
洞穴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粗重喘息，以及水珠滴落的嘀嗒声。
“走……走了？”一个矿工不敢置信地喃喃。
五叔瘫坐在地，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和污渍，“老天爷……吓死老子了……”
阿丑依旧紧绷着身体，木棍横在胸前，警惕地盯着黑烟退去的洞口和“巡狩”消失矿道，低声道：“不太对劲。”
木念心脏还在狂跳，她扶着石壁，强迫自己思考。“那嗡鸣声……是在命令它们。”
她走到洞口，小心地观察那团重新凝聚、安静翻涌的黑烟。它依旧堵在那里，只是不再具有攻击性。
“念姑娘，这到底是……”五叔心有余悸地问。
木念摇头，脸色凝重，“不清楚。但肯定和龙啸天做的那些实验有关。这矿洞深处，有东西在控制它们。”
她回头看向惊魂未定的矿工们，“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外面有那黑烟守着……”陈五苦着脸。
“那就走另一边。”木念指向“巡狩”退走的矿道，“它们是从那边来，说明那边有路。风险很大，但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众人沉默，脸上写满挣扎。前有未知的怪物巢穴，后有诡异黑烟封路，怎么选都是绝路。
阿丑收起木棍，走到木念身边，“我走前面。”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木念看着她，点了点头。此刻，阿丑是她唯一能完全信赖的战力。
“大家跟上，尽量别发出声音。”木念压低声音吩咐，“注意脚下和头顶。”
一行人收拾起所剩无几的勇气和体力，搀扶着受伤同伴，跟着阿丑，小心翼翼地踏入那条幽深、不知通向何处矿道。
矿道曲折向下，空气越来越潮湿，壁上开始出现更多人工开凿的痕迹，还有一些散落、锈蚀严重采矿工具。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水流声。
“有水声？”五叔精神一振，“有活水就可能会是通向外面的河道。”
希望重新在众人心中点燃，脚步也不由得快了几分。
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比之前那个洞穴稍小一些天然石窟出现在眼前，一条地下溪流从中穿过，水流潺潺。
更重要的是，在石窟另一头，隐约能看到一丝微弱天光。
“是出口。”陈五激动地差点喊出来，被旁边人死死捂住嘴。
阿丑示意众人噤声，自己率先靠近那片透光的地方。那是一个被藤蔓和乱石半掩洞口，大小容一人弯腰通过。她拨开藤蔓，向外望去。
外面是陡峭的山壁，下方是一条狭窄河谷，植被茂密。天色已蒙蒙亮。
“是外面。”阿丑回头，肯定地说。
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绝处逢生的喜悦。
“太好了，我们出来了。”
“快走，快走，离开这鬼地方。”
众人争先恐后地想要挤向洞口。
“等等。”木念站在原地，目光被石窟角落的一样东西吸引。
那是一个半埋在碎石里木箱，比之前见过的都要大，箱体虽腐朽，但上面残留着清晰侯府印记，以及一些模糊符纹痕迹。
“念姑娘，怎么了？快走啊！”五叔催促道。
木念快步走过去，用匕首撬开已松动的箱盖。
里面不是矿石，也不是怪物。是几套叠放整齐、制式特殊黑色软甲，一些密封竹筒，以及……一小叠用油布包裹的纸张。
木念拿起最上面一张，展开。上面是用朱砂绘制复杂地图，标注着几个红点。
其中一个，正是他们所在这座矿山。旁边还有细密小字注释，她一眼就认出，那是龙啸天的笔迹。
“江北舆图……驻防……粮道……”木念瞳孔微缩，快速浏览着上面的信息。
这不只是矿山地图，更涉及了江北之地的军事布防，龙啸天在这里，果然不止是制造怪物那么简单。
木念强压下心中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将这张地图连同下面几张看似信函的纸张迅速卷入袖中，然后拿起一个密封竹筒和一件黑色软甲。
“这些东西，可能有用。”她将软甲递给阿丑，“穿上试试。”
阿丑接过，入手微沉，材质奇特，非金非革。“这是？”
“龙啸天手下那些‘影卫’穿的东西，防御力应该不错。”木念解释了一句。
她又将其余几件软甲分给五叔等几个体力较好矿工，“你们也穿上，以防万一。”
至于那个竹筒，她小心地收了起来。这里面，可能就是龙啸天用来控制那些怪物的关键。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向洞口。
“走吧！”
众人依次钻出狭窄洞口，重新呼吸到外面清冷潮湿空气，都有种再世为人的恍惚感。
木念最后一个出来，她站在洞口，回望那幽深的矿洞入口，眼神冰冷。
龙啸天，你的秘密，我拿到了。
……
数日后，江北新城，木念的书房。
烛火摇曳。
木念将那张描摹下来简易地图铺在桌上，指着上面红点道：“情况就是这样。矿山深处肯定有更大隐秘，龙啸天在图谋的，绝不只是财富。”
龙溟看着地图，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黑烟可控，怪物听令……他在练兵。”
“练兵？”木念蹙眉。
“嗯。”龙溟点头，“用那种非人之物组成的军队。不惧伤亡，不听号令，只受特定指令控制。若真让他成了规模，确实麻烦。”
他抬起眼，看向木念，“你带回来那些纸张、竹筒，很重要。尤其是那几封他与北莽往来信函的抄件，虽关键部分被刻意涂抹，但足以坐实他通敌之嫌。”
木念深吸一口气，“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这次损失不小，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龙溟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他不动，我们便逼他动。”
他指了指地图上另一个标记点，“这里是他的另一处重要粮草中转站。我们可以从这里下手。”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叩叩”两声。
龙溟眼神微动，起身推开窗户。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滑入，单膝跪地，递上一枚细小的竹管。
“主子，紧急密报。”
龙溟接过，迅速取出里面纸条展开。只看了一眼，他的眉头便紧紧皱起，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冰寒。
木念心下一沉，“怎么了？”
龙溟将纸条递给她，声音低沉压抑：
“朝廷来了旨意，斥我拥兵自重，剿匪不力，限令一月内，彻底肃清江北境内所有流寇，否则……便要派钦差前来，助我整顿军务。”
木念看着纸条上那看似冠冕堂皇，实则字字杀机的内容，脸色也沉了下来。
“是龙啸天搞的鬼。他知道正面难以撼动你，便想借朝廷之手。”
龙溟冷笑，“不只是如此。旨意里还特意‘关心’了我的伤势，询问是否需要召回京城‘静养’。”
压力，从四面八方来。
木念沉默片刻，抬头看向龙溟，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想逼我们自乱阵脚，我们偏不。”
她指着地图上那个粮草中转站，“那就先敲掉他这颗牙，看看谁先疼。”
龙溟看着她，眼中冰寒渐渐化为一种深沉、带着赞赏的光芒。“好。”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解决内部的一个小问题。”
“什么问题？”
龙溟看向窗外沉沉夜色，缓缓道：“那位刚刚偶遇了信使，此刻正准备给你送一碗安神汤苏姨娘，她背后的人，也该浮出水面了。”
木念眸光一凛。
风雨欲来，内忧外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