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留在山谷里热火朝天地准备年货，萧珩则带着萧猛，赶着一辆看似满载皮毛、实则底下空空如也的马车，离开了太阳山山谷，前往百里外的寒渊州州府所在的边城——朔风城。
此行的目的有两个：
一是为那枚戒指空间里即将大量取用的物资找个合理的“来源”，毕竟凭空变出太多东西难免惹人怀疑；
二来，也是更重要的一点，他需要与提前安排潜入此地的暗卫取得联系，了解外界动向。
朔风城比想象中更加破败萧条。
黄土夯成的城墙布满裂痕，城门处的守军穿着臃肿破旧的棉袄，无精打采地缩在避风处，对进出的人爱答不理，只草草检查了一下马车上的皮毛便放了行。
城内街道狭窄，积雪被踩得乌黑泥泞，两旁多是低矮的土坯房，行人面色麻木，步履匆匆，透着一股被生活和严寒磨砺出的木然。
萧珩按照约定的暗记，找到了城西一家门面不起眼的“威远武馆”。
武馆看起来生意清淡，只有一个老仆在院子里慢吞吞地扫雪。
萧猛上前叩门，对上暗语后，老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默不作声地将他们引到了后院一间密闭的厢房。
厢房里，一个穿着普通羊皮袄、面容精悍的汉子早已等候多时，见到萧珩，立刻单膝跪地，压低声音：“属下玄七，参见主子！”
此人正是萧珩麾下暗卫首领之一。
“起来说话。”萧珩虚扶一下，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下，萧猛则无声地退到门边警戒。
“京城情况如何？”萧珩开门见山。
玄七语速不快，却条理清晰：“回主子，京城近来颇不太平。北境蛮族屡次犯边，规模不大，但极其频繁。朝廷派去的抚远大将军……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勋贵，接连吃了几个败仗，丢了两个堡寨，龙颜震怒。”
萧珩眼中闪过一丝冷嘲，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萧家倒后，军中能征善战之辈要么被排挤，要么明哲保身，剩下的多是这等货色。
“朝中呢？”
“五位皇子动作频频。”玄七声音更低，“表面上兄友弟恭，暗地里都在拉拢朝臣，培植势力，争夺那个位置。据说……为了筹措银钱，手段不甚光彩。”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之前被……被抄家流放的那些大臣，空出来的府邸和产业正在被陆续发卖。我们的人，以商人黄雄的名义，趁机压价，拿下了几处位置极好的铺面和八个小田庄，所费不多。”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萧珩点了点头，黄雄是他早年布下的一枚暗棋，看来用得正是时候。
玄七继续汇报：“还有一事。据可靠消息，原本戍守西线、由老侯爷旧部统领的一万‘铁山营’，近半年来，以轮戍、伤残退役等名义，已陆续撤下前线，正在……分批朝着寒渊州方向靠拢。领头的几位将军行事极为隐秘。”
萧珩握着椅背的手指微微收紧。
铁山营！那是父亲一手带出来的核心精锐！
他们竟然真的在想办法脱离朝廷掌控，前来汇合！
这消息让他心头滚烫，仿佛在冰天雪地里看到了一簇熊熊燃烧的篝火。
但这同样意味着极大的风险，一旦暴露，便是万劫不复。
“朔风城这边呢？州府衙门情况如何？”萧珩压下激荡的心绪，转而问道。
玄七脸上露出一丝讥诮：“州府衙门那位刺史大人，姓胡，表面看来是个庸碌无为、只会和稀泥的老好人，对上官唯唯诺诺，对下……似乎也没什么掌控力。但属下暗中查探发现，此人绝非表面那么简单。朔风城乃至整个寒渊州的盐、铁、皮货等大宗交易，背后似乎都有他的影子，利润惊人。而且，城防军几个关键位置的将领，都是他一手提拔的亲信。百姓私下都骂他是‘笑面狐’，盘剥得厉害，却抓不住他把柄。”
扮猪吃老虎？萧珩眼神微凝。
看来这寒渊州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一个掌控实权、贪婪敛财的边州刺史，远比一个清正廉明的官员更难对付。
将所有情报消化完毕，萧珩沉吟片刻，吩咐道：“铁山营的事，让我们的人务必谨慎接应，宁可慢，不可错。黄雄那边，继续低调收购产业，尤其是粮食和药材相关的。至于这位胡刺史……先不必招惹，暗中收集证据即可。”
“是！”玄七领命。
又细谈了一些接头的细节和物资转运的安排后，萧珩和萧猛离开了武馆。
他们赶着马车，在朔风城里看似随意地转了几圈，采购了一些本地常见的粗布、盐巴、劣酒，将马车填满，这才趁着天色尚早，出了城门，朝着太阳山方向返回。
马车轱辘压在积雪的路上，发出吱呀的声响。萧珩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飞速整合着刚才得到的信息。
朝局动荡，边患频发，旧部来投，地头蛇盘踞……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他不再是睁眼瞎，手中也握住了一些可以运作的筹码。
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食指上的戒指，想起山谷里那个正兴致勃勃准备过年的身影，冷峻的眉眼间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无论如何，这个年，总要让她过得热闹些。至于那些暗处的风雨，就由他来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