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卿把青铜钥匙揣进贴肉的荷包时，指尖被边缘硌得发麻。阿阮正蹲在地上数夜行衣的针脚，嘴里念念有词：“小姐你看这盘扣，绣的竟是西域的缠枝纹，比苏云裳那件金缕衣好看十倍！”
“好看能当饭吃？” 苏晚卿戳了戳荷包里的硬物，“要是找不着我的小金库，别说缠枝纹，连粗麻布衣都穿不起。” 她突然压低声音，“你说沈砚那厮会不会早就把我的银子换成了骆驼？”
话音未落，窗棂 “吱呀” 一声轻响。沈砚翻身落进来，玄色披风扫过妆奁，带起的风把苏晚卿刚数好的商票吹得漫天飞。他伸手捞了几张，指尖在 “叁佰两” 的戳记上敲了敲：“就这点家底，还想在西域开糖画摊？”
“要你管！” 苏晚卿扑过去抢，却被他拽着胳膊往怀里带。鼻尖撞在他衣襟上，闻到股淡淡的松烟味，混着点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她猛地抬头：“你受伤了？”
沈砚挑眉，扯开袖口露出道浅伤：“刚处理了个幽冥阁的探子，这厮左手缺根小指，倒比萧景行那货识货，竟认得你娘的玉簪拓片。” 他突然按住苏晚卿的肩，“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
密室的石壁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沈砚从暗格抽出个铁盒，打开时金属摩擦声刺耳。里面没有金银，只有叠得整齐的密函，最上面那张画着个狰狞的鬼面图腾。
“幽冥阁，” 沈砚的指尖划过图腾，“十年前就开始觊觎玲珑局的秘宝。他们暗杀过三任玲珑局主，你娘……” 他顿了顿，“是第四个。”
苏晚卿的手指突然冰凉。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玉簪的样子，那时还以为是急病，现在才明白那双眼睁着的眼睛里藏着多少恐惧。糖画的甜香还残留在齿间，此刻却苦得像吞了黄莲。
“他们杀我娘，就是为了玉簪？” 她的声音发颤，却见沈砚从密函里抽出张画像。画中女子眉眼温婉，腕间赫然有朵桃花胎记，竟和自己的分毫不差。
“你娘不只是玲珑局主，” 沈砚的声音沉得像密室的石砖，“还是西域王室遗脉。幽冥阁想要的不只是秘宝，是能调动西域铁骑的兵符。” 他突然抓住苏晚卿的手按在石壁上，那些泛着银光的图腾竟顺着她的指尖亮起，“你的胎记，是打开兵符的钥匙。”
密室里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轻响。苏晚卿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合着我这十几年，就是个会走路的钥匙？” 她拽住沈砚的衣襟，“那我的小金库呢？是不是也得给这劳什子兵符让路？”
沈砚被她气笑，伸手擦掉她的眼泪：“放心，你的银子比兵符金贵。” 他从铁盒底层摸出个小布包，打开竟是串晶莹的葡萄玛瑙，“西域商队的少东家送的，说见了桃花胎记的姑娘就交出来。”
玛瑙在烛光下流转着紫莹莹的光，倒比苏云裳最宝贝的红宝石顺眼。苏晚卿刚要抢，就被沈砚攥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明天见了商队，无论发生什么，都别离开我身边。”
“怎么？怕我卷款跑路？” 苏晚卿挑眉，却见他从靴筒里抽出把短刀。刀鞘上的花纹和青铜钥匙如出一辙，显然是配套的物件。
“这是玲珑局的信物，” 沈砚把刀塞进她手里，“幽冥阁的人认得出。要是遇见左手缺小指的，先捅了再说，出了事我担着。”
苏晚卿掂了掂短刀，分量不轻。她突然踮脚，把葡萄玛瑙往沈砚鬓边插：“那你可得护好我，不然谁给你数压岁钱？” 话音未落，就被他拦腰抱起。
密室的月光从石壁缝里漏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沈砚的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低得像情话：“卿卿，我查了幽冥阁十年，他们的老巢藏在西域商道的驿站里。这次不单是为了你娘，也是为了……”
“为了你的秘密任务？” 苏晚卿抢话，手指戳着他心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书房里那些密函，写的都是边关布防。你根本不是什么闲散世子，是皇帝的暗探吧？”
沈砚的笑声震得她耳膜发痒：“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突然收紧手臂，“但从现在起，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任务了。”
苏晚卿突然想起母亲那本《西域风物志》里夹着的字条，上面写着 “双钥齐出，方能破局”。她摸了摸怀里的青铜钥匙，又看了看沈砚腰间的玉佩，突然明白过来什么。
“喂，” 她拽了拽他的披风，“你的玉佩，是不是也能开什么机关？”
沈砚挑眉不答，抱着她往密室外走。廊下的桂树不知何时落了满地花瓣，踩上去软绵绵的。阿阮抱着包袱缩在柱子后，见他们出来赶紧摆手：“小姐，萧公子说商队带了只会算算术的鹦鹉，能帮你数银子！”
“算什么算术，” 苏晚卿从沈砚怀里跳下来，拍了拍夜行衣上的褶皱，“得让它学学怎么骂幽冥阁的人。” 她突然回头，看见沈砚正对着月光摩挲那串葡萄玛瑙，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动。
“愣着干嘛？” 她朝他招手，“再不去准备，你的暗探身份就要被鹦鹉揭穿了。”
沈砚笑着追上来，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腕间的胎记。那里依旧滚烫，像揣着颗要蹦出来的心。苏晚卿摸了摸怀里的短刀，突然觉得那些藏在密函里的阴谋、石壁后的图腾，都不如身边这个会抢她小金库、还会帮她插玛瑙的沈砚重要。
夜风卷着远处的驼铃声飘过来，清越得像碎玉相击。苏晚卿突然拽住沈砚的袖子：“等这事了了，你得把商票还我。我要在西域开个最大的糖画摊，专做带桃花胎记的舞姬糖人。”
沈砚捏了捏她的脸，指尖沾着的桂花香蹭到她鼻尖：“行啊，到时候我就扮成西域客商，天天去你摊子前捣乱。”
远处更夫敲了三响，三更天的月色正好。苏晚卿摸了摸怀里的青铜钥匙，突然觉得明天的西域商队之行，大概会比话本里所有的冒险都热闹。毕竟她的身边，有个会把密函藏在《兵法》里、还会帮她数压岁钱的沈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