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血腥气与糖葫芦的甜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怪异的氛围。
墨千魂的挑衅宣言还回荡在空气里，那片黑暗虚空与巨大魔渊入口的景象，像烙印一般刻在龙夭夭的脑海中。
她的心跳得很快，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找到了终极目标的狂热。
混沌魔渊。
那个她寻觅已久，承载着她所有毁灭欲望的终点，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
凌清玄看着她脸上那种近乎病态的兴奋，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知道，墨千魂的阳谋成功了。
这个陷阱，无论多么明显，龙夭夭都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而他，也必须跟着跳。
“走吧。”龙夭夭转过身，金色的瞳孔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两簇疯狂的火焰。
她迈开脚步，方向不再是天机阁，而是墨千魂魔符消失的方向。
那里，是通往毁灭的起点。
“夭夭。”凌清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凝重。
龙夭夭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混沌魔渊之内，凶险未知。墨千魂既然敢在那里等你，必然布下了天罗地网。”凌清玄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目光望向同一个方向，“我们不能就这么过去。”
“那又如何？”龙夭-夭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无所谓，“天罗地网？正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他要是没点准备，我还觉得无趣。”
“这不是无趣与否的问题。”凌清玄的声音沉了下来，“我们只有两个人。”
龙夭夭终于偏过头，瞥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空荡荡的左袖上，眼神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
“怎么？怕了？”她挑了挑眉，语气讥讽，“怕了就滚，别在这碍手碍脚。”
“我不是怕。”凌清玄看着她，眼神坚定，“我只是想让你活着。”
活着，从那个必然是九死一生的陷阱里，活着出来。
龙夭夭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那股熟悉的烦躁感再次涌上。
她猛地转回头，不想再看他那双过分认真的眼睛。
“我的死活，不用你管。”她硬邦邦地说道。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个迟疑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
“前……前辈？”
龙夭夭和凌清玄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李玄风带着那几个清虚门的弟子，又从林子里钻了出来。他们一个个神情尴尬，脸上带着几分畏惧，又带着几分犹豫。
龙夭夭的脸瞬间黑了下来，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她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我的话没听懂吗？滚！”
李玄风被她吼得一个哆嗦，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对着两人深深一拜。
“前辈息怒！晚辈……晚辈不是有意回来叨扰的！”他急忙解释道，“只是……只是刚刚那魔头的传信，我等也听到了。事关混沌魔渊，干系三界安危，我等……”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龙夭夭那张快要喷火的脸，一咬牙，继续说道：“我等虽修为低微，但也愿追随前辈，一同前往混沌魔渊，阻止那魔头为祸苍生！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他身后那几个年轻弟子，虽然脸上带着恐惧，但眼神却同样坚定。
“愿追随前辈，共赴魔渊！”
“愿为三界苍生，献出绵薄之力！”
一声声斩钉截铁的誓言，在官道上响起。
他们被龙夭夭的强大所折服，更被她那番“魔头宣言”下的“良苦用心”所感召。在他们看来，这位前辈，就是对抗灭世之劫的关键人物。
龙夭夭看着眼前这群热血上头、一脸慷慨赴义的“正道栋梁”，气得差点笑出声来。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们要追随我？去阻止墨千魂？你们是不是没搞清楚，我跟他的目标是一样的！”
“晚辈明白！”李玄风一脸“我已经洞悉一切”的表情，郑重地说道，“前辈是想深入虎穴，以身为饵，找出那魔头的真正弱点！前辈放心，我等绝不会拖您后腿，只求能为您摇旗呐喊，壮壮声威！”
龙夭夭：“……”
她彻底无话可说了。
她感觉自己再跟这群人多说一句话，就可能会因为怒火攻心而神魂受损。
凌清玄看着这啼笑皆非的一幕，心中却忽然一动。
他看了一眼龙夭夭，又看了看李玄风等人，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或许……
“好。”凌清玄忽然开口，替龙夭夭答应了下来。
龙夭夭猛地转头，怒视着他：“凌清玄！”
李玄风等人则是一脸狂喜：“多谢仙君！多谢前辈！”
凌清玄没有理会龙夭-夭的怒火，只是看着李玄风，平静地说道：“你们清虚门，在正道之中，可有相熟的宗门？”
李玄风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回答：“回仙君，我清虚门与天衍宗、碧霞宫素来交好，此次下山历练，也是与他们两派的弟子约好在前面的‘望风镇’汇合。”
“很好。”凌清玄点了点头，“你立刻传信给他们，将墨千魂与混沌魔渊之事告知，让他们在望风镇等候。另外，再以我的名义，传讯给仙界各门各派，就说墨千魂欲开混沌魔渊灭世，请所有收到讯息的正道同门，速至望风镇集结，共商讨伐大计。”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玄风等人听得热血沸腾，他们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参与到这等关乎三界存亡的大事之中！
“是！晚辈遵命！”李玄风立刻从怀中摸出数道传音符，开始按照凌清玄的吩咐，将消息传递出去。
龙夭夭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凌清玄。
“凌清玄，你到底想干什么？”她传音入密，声音冰冷，“你想带着这群乌合之众去送死吗？”
“他们不是乌合之众。”凌清玄同样用传音回应，“他们是正道的力量。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夭夭，墨千魂不是傻子，他敢设下陷阱，就一定有万全的准备。我们不能就这么冲过去。”
“我不需要他们。”龙夭-夭的语气充满了不屑，“他们只会碍手碍脚。”
“你需要。”凌清玄看着她，眼神异常认真，“你需要他们，来分担墨千魂的注意力。你需要他们，来消耗墨千魂布下的陷阱。你需要他们，为你创造一个，能够直面墨千魂的机会。”
“我是在帮你。”凌清玄的声音，放缓了些许，“帮你，更顺利地，找到他。”
龙夭夭沉默了。
她不得不承认，凌清玄说得有道理。
她虽然狂，但不是蠢。墨千魂在混沌魔渊里，占据了天时地利，她一个人闯进去，确实风险极大。
如果能有这么一群炮灰……不，是一群“正道栋梁”在前面开路，替她踩掉那些不必要的麻烦，确实能省去她不少力气。
她可以坐山观虎斗，等到他们和墨千魂斗得两败俱伤，自己再出去收拾残局。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计划。
想通了这一点，龙夭夭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好戏的玩味。
她瞥了一眼那些正忙着发传音符的清虚门弟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去吧，去吧。
把人都叫来。
越多越好。
到时候，就让你们亲眼看看，你们所崇拜的“救世前辈”，是如何与你们的敌人一起，将这个世界推向深渊的。
那场面，一定很有趣。
随着一道道传音符化作流光飞向天际，墨千魂在混沌魔渊现身，欲要开启灭世之劫的消息，如同一场风暴，迅速席卷了整个修真界。
一时间，天下震动。
无数闭关的老祖被惊动，各大宗门的掌教纷纷出关。
正道联盟、仙界百家，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措手不及。
而“凌清玄”与一位神秘的“救世前辈”联手，共同号召天下修士讨伐墨千魂的消息，更是传得神乎其神。
无数年轻的、热血的修士，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纷纷响应号召，背上长剑，告别师门，朝着同一个目的地——望风镇，汇聚而来。
一场前所未有的、席卷三界的大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之一，龙夭夭，此刻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官道旁的一块大石头上，晃荡着双腿，看着凌清玄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那几个清虚门弟子处理现场。
她感觉自己好像又被凌清玄算计了。
但这一次，她却不怎么生气。
因为，她很期待。
期待着，当那些满怀希望与崇敬的人，最终发现真相时，会露出怎样绝望的表情。
就在这时，凌清玄走了过来。
“走吧，我们先去望风镇。”他看着龙夭夭，开口说道。
龙夭夭从石头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
“好啊。”她笑得眉眼弯弯，像一只即将要去捣蛋的狐狸，“我也想去看看，我这个‘救世前辈’，到底有多少‘追随者’。”
众人踏上了前往望风镇的路。
前路，危机四伏。
等待他们的，是墨千魂的滔天阴谋，是混沌魔渊的无尽凶险，还有整个三界正道汇聚而成的、不知是助力还是阻碍的洪流。
而龙夭夭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毁灭的盛宴，终于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