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时，两人坐在长椅上休息。远处，北京城在秋日的薄雾中若隐若现，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工地上塔吊林立。
“变化真大。”顾辰翊感慨，“记得我们刚结婚时，这一片还是农田。”
“是啊。”陆云瑶依偎着他，“有时候觉得，我们像坐上了一列高速列车，看着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自己也在这速度中不断前行。”
“累吗？”他问。
“累。”她诚实地说，“但值得。”
沉默了一会儿，顾辰翊说：“云瑶，我可能又要调动了。”
陆云瑶心里一紧：“去哪里？”
“还不确定，可能是南京，也可能是广州。总部要组建区域信息化指挥中心，需要人。”
“什么时候走？”
“明年春天。”顾辰翊握住她的手，“这次，可能要去两三年。”
陆云瑶没说话，只是紧紧回握他的手。这么多年，他们早已习惯了离别。但每次离别来临，心中还是会涌起不舍。
“我支持你。”最后她说，“国家需要你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那你...”
“我没事。”陆云瑶笑了，“中心已经走上正轨，孩子们也大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家。”
顾辰翊看着她，眼中满是深情与愧疚。这个家，她付出得太多太多。
“等这次任务结束，我就申请调回北京。”他说，“到时候，我们都五十岁了，也该...”
“该什么？”陆云瑶挑眉，“该退休了？我可没想过。科技发展日新月异，我还想再干二十年呢！”
她的眼中闪着光，那是属于奋斗者的光芒。顾辰翊知道，无论岁月如何流逝，她心中的那团火永远不会熄灭。
十二月的北京，寒风刺骨。智能系统研究中心却暖意融融——年底总结表彰大会正在举行。
陆云瑶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的一张张面孔。有跟她一起创业的老同事，两鬓已生华发；有中生代骨干，正当年富力强；更多的是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他们是中心的未来。
“同志们，”她的声音有些激动，“又一年过去了。这一年，我们取得了不少成绩，也遇到了很多挑战。但最让我欣慰的，不是那些奖状和证书，而是看到你们的成长，看到我们的事业后继有人。”
她一一念出获奖者的名字：优秀项目奖、创新突破奖、国际合作奖、青年科技奖...每个名字背后，都有一个奋斗的故事。
陈建国获得了青年科技奖一等奖。当他上台领奖时，陆云瑶特意多说了几句：“建国来自农村，家境贫寒。但他用勤奋和智慧证明，在改革开放的中国，每个人都有出彩的机会。他的故事告诉我们：科技发展为了人民，科技发展依靠人民。”
掌声雷动。陈建国眼眶泛红，深深鞠躬。
大会结束后，中心举办了简单的迎新晚会。年轻人表演节目，老同志们聊天叙旧，气氛热烈。陆云瑶被大家簇拥着唱了一首歌，是《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再过二十年，我们重相会，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歌声中，许多人眼含泪光。二十年，于国家只是短暂一瞬，于个人却是大半人生。他们用最好的年华，投身于这场伟大的变革，见证了也参与了一个时代的崛起。
晚会进行到一半，一个惊喜出现了——顾辰翊带着予安和予乐来了。予安穿着军装，英姿飒爽；予乐抱着画板，笑容甜美。
“陆主任，家属来探班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都笑起来。
予乐当场作画，画的是中心的全家福——陆云瑶在中间，周围是团队成员，背景是实验大楼和飘扬的国旗。画作完成时，所有人都鼓起掌来。
深夜回家，一家四口挤在沙发上，看予乐一幅幅展示今年的作品。有中心的工作场景，有北京的街巷变化，有哥哥的军校生活，还有她自己对未来的想象。
“这幅叫《1990》。”予乐指着一幅大画，“我想表现这个年代的特点——变革、希望、奋斗。”
画面上，有高楼与胡同的对比，有计算机与传统算盘的并存，有穿西装的人和穿军装的人并肩而行...种种意象交织，却和谐统一。
“画得真好。”顾辰翊由衷赞叹。
“因为生活本身就很精彩。”予乐说。
夜深了，孩子们都去睡了。陆云瑶和顾辰翊在书房里，整理着这一年的资料。桌子上，摆着各自的成绩单——她的是一摞论文和专利，他的是一份份报告和方案。
“这一年，不容易。”顾辰翊说。
“但很充实。”陆云瑶接道。
他们相视而笑。是啊，充实——这大概是对奋斗者最好的褒奖。
临睡前，陆云瑶在日记本上写道：“1990年即将过去。这一年，我在国际舞台上发出了中国声音，团队在国际合作中站稳了脚跟，孩子们在各自道路上坚定前行。丈夫又要远行，心中不舍，但支持他的选择。国家在发展，时代在进步，个人命运与家国命运紧密相连。我们这一代人，有幸参与这场伟大的变革，既是奉献者，也是受益者。1991年，新的十年开始了。前路会有新的挑战，但我们已做好准备。因为相信，因为热爱，因为肩上有责任，心中有光明。”
她放下笔，走到窗前。夜空深邃，繁星点点。远处，城市的灯光如星河般璀璨，那是无数个像她一样的家庭，在各自的岗位上努力发光，汇聚成这个时代最动人的光芒。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新的征程就在前方。而他们的故事，如同这个国家前进的脚步，永不停歇，永远向前。
一九九一年的春天来得有些迟缓。三月了，北京城里的柳树才怯生生地吐出嫩芽，护城河上的冰层迟迟不肯完全消融。智能系统研究中心院子里，那几株玉兰花苞在寒风中紧缩着，似乎还在等待一个更明确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