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荒漠。
地下三百米,废弃矿坑深处。
昏暗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那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铁锈味和霉味,混合着岩石深处特有的阴冷。
“张嘴。”
粗糙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桌面。
雷蒙手里端着一个缺了口的搪瓷碗,碗里是某种灰绿色的糊状物。
他那只足以捏碎岩石的大手,此刻正笨拙地捏着一把小小的塑料勺子,小心翼翼地递到一张苍白的小嘴边。
床上躺着的小女孩皱了皱眉。
“大叔,这个……好像比昨天的还难吃。”
苗苗只有七岁。
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先天性基因病,她瘦得像只小猫,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这是最后一支高级营养液了。”
雷蒙的手稳得像座山,勺子里的糊状物纹丝不动。
“虽然过期了半年,但能量还在。”
“乖,吃了它,就不疼了。”
苗苗看着雷蒙那张胡子拉碴、满是风霜的脸,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大叔,你骗人。”
“上次你也说吃了就不疼了,结果我肚子疼了一整晚。”
雷蒙的动作僵了一下。
那张仿佛花岗岩雕刻出来的脸上,闪过一丝名为“尴尬”的神色。
“那次是意外。”
“这次不一样,我加了糖。”
“哪来的糖?”
一直坐在角落里缝补衣服的女人抬起头。
林嫂。
才三十出头,头发却已经花白了一半。
她看着雷蒙,眼神里满是愧疚和心疼。
“雷大哥,那是你用来维持体能的葡萄糖块吧?”
“你把那个给苗苗吃了,你自己怎么办?”
雷蒙没有回头。
他依然执着地举着勺子,像是在完成一项比守卫国门还要重要的任务。
“我不饿。”
“而且,我不喜欢甜的。”
林嫂的眼眶红了。
她低下头,用力地咬断了手里的线头,声音有些哽咽。
“雷大哥,是我们拖累了你。”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们娘俩,你早就……”
“闭嘴。”
雷蒙打断了她。
声音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喝。”
这一声是对苗苗说的。
小女孩乖巧地张开嘴,咽下了那口带着怪味的营养液。
“甜吗?”
雷蒙问。
“甜。”
苗苗眯着眼睛笑,“像……像以前爸爸给我买的。”
雷蒙那紧绷的嘴角,终于微微松动了一点点。
他伸出那只满是老茧的大手,想要摸摸苗苗的头。
但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看了看自己手掌上那些洗不掉的机油和陈旧血迹,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睡吧。”
雷蒙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几乎顶到了低矮的矿洞顶。
“睡一觉,病就好了。”
就在这时。
嗡
一丝极其微弱的震动,顺着岩层传导下来。
头顶的应急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几粒碎石屑从岩缝中掉落,砸在搪瓷碗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雷蒙的脸色瞬间变了。
那不是地震。
那是重型悬浮战车引擎特有的低频轰鸣。
而且,不止一辆。
“来了。”
雷蒙低声喃喃。
他的眼神瞬间从刚才的温和笨拙,变成了如钢铁般的冷硬。
那种属于“华夏第一盾”的气势,在这一刻苏醒。
“雷大哥?”
林嫂惊慌地站起来,“是……是那些人吗?”
“别怕。”
雷蒙转过身,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他一把抱起苗苗,连同床上的被褥一起卷起来,塞进林嫂怀里。
“去最里面那个岩洞。”
“我不叫你们,绝对不要出来。”
“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声。”
“可是……”
“快去!”
雷蒙低吼一声,推了林嫂一把。
看着母女俩跌跌撞撞地跑进深处的黑暗,雷蒙深吸了一口气。
他弯下腰,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破旧的铁箱子。
打开。
里面没有武器。
只有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大衣,上面甚至还挂着几枚已经氧化发黑的勋章。
他沉默地穿上大衣。
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
整理衣领。
然后,他转身向矿坑的入口走去。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气势就沉重一分。
当他走到矿坑入口的那一刻,夕阳正好落下。
残阳如血。
将这片荒芜的戈壁染成了一片肃杀的暗红。
矿坑外的空地上。
三辆黑色的悬浮战车呈品字形排开,炮口闪烁着森冷的蓝光。
中间那辆车的顶盖打开。
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留着莫西干发型的男人正坐在车顶,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器。
蝮蛇。
“哟,这就出来了?”
蝮蛇嚼着口香糖,声音经过扩音器的放大,在空旷的戈壁上回荡,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戏谑。
“我还以为你要在那个老鼠洞里躲一辈子呢。”
“怎么?那对拖油瓶母女死了没?”
雷蒙站在矿坑口。
他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塑,背后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他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些曾经的“同僚”。
“不说话?”
蝮蛇吐掉口香糖,眼神变得阴冷。
“雷蒙,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
“像一条丧家之犬。”
“审判官大人说了,不需要活口。”
“所以,你是自己跪下来求个痛快,还是让我们把你炸成肉泥?”
雷蒙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三辆战车。
“这里没有雷蒙。”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里只有……”
雷蒙猛地弯下腰。
双手重重地按在身前的沙地上。
轰!
一股金色的能量波纹,以他的双手为中心,瞬间向四周爆发。
“铁御!”
随着这一声怒吼。
一面透明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巨大光壁,仿佛从大地深处生长出来一般,冲天而起!
光壁呈半球形,将整个矿坑入口死死封住。
它是那么的厚重。
那么的坚决。
就像是隔绝了生与死的界限。
蝮蛇的脸色一变,眼中的戏谑瞬间变成了狰狞。
“给脸不要脸!”
“开火!”
他猛地挥手。
“把他给我轰成渣!”
咻
第一枚高爆动能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撕裂了空气。
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地撞击在那面金色的光壁上。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震彻荒野。
火光冲天而起,将雷蒙那宽厚的背影,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