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门,观星台侧畔,一座清雅静谧、萦绕着淡淡墨香与灵符气息的小院。
这里是长老苏牧与其爱女苏青的居所。院中古树枝叶婆娑,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此刻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一丝若有若无的争执。
苏青,如今修为已稳步踏入三品灵泉境初期,绘制灵符的手法越发娴熟,眉宇间也褪去了几分稚嫩,多了些符师特有的沉静与灵慧。但此刻,她那张清秀的脸上却写满了焦急与不忿,正亦步亦趋地跟在父亲苏牧身后。
“爹爹!您就真的不能再说句公道话了吗?”苏青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脆,却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林冲大哥……您在西州不是也接触过他吗?还收了他送的碧心兰!他为人谦和,重情重义,在青岚山脉还救过我!他怎么可能是通缉令上说的那种杀人不眨眼、修炼邪术的坏人呢?!”
苏牧长老停下脚步,转过身。这位面容儒雅、目光深邃的天机门长老,此刻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与疲惫。他何尝对林冲没有好感?他对那年轻人的慷慨与磊落印象深刻。但在三宗这架庞大的、牵扯无数利益与脸面的机器面前,他个人的好恶与判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青儿,”苏牧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不是爹爹不想说,而是……事已至此,我说了又有何用?林冲他自己,已经在青云宗当着三宗执法队的面,亲口承认了!青岚山脉三宗捕妖队一十七人,确系他所杀!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众目睽睽,无可辩驳。爹爹即便相信他,相信那些捕妖队或许行事不端,但这话,我能拿到三宗联合会议上去说吗?谁会听?”
他叹了口气,看着女儿倔强的眼神,继续道:“至于捕妖队为何存在……青儿,这涉及人妖两族千百年的纠葛与宗门利益,非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斩妖除魔、获取资源,在许多人族修士眼中,乃是天经地义。这些话,你私下与我说说便罢,切不可在外人面前提起,以免惹祸上身。”
苏青闻言,小嘴撅得更高,眼圈都有些发红:“哼!我才不管什么天经地义!我只知道,无缘无故跑去别人的家园杀人夺宝,就是不对!林冲大哥保护朋友,反击入侵者,有什么错?!三宗自己理亏,死了人就要喊打喊杀,还发这种颠倒黑白的通缉令!”
“青儿!”苏牧语气加重了些,带着严厉的警告,“慎言!三宗联合通缉令,是由三位宗主亲自首肯签发的!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弟子纠纷,而是上升到了宗门颜面与威严的层面!爹爹我只是门中一名普通长老,在门内或许能说上几句话,但在三宗联合决议面前,话语权微乎其微。”
他走到女儿身边,语气放缓,带着浓浓的忧虑:“这件事的波澜,远比你想的要大。已经惊动了三宗真正的最高层。如今悬赏既出,天下修士闻风而动,青岚山脉已成是非之地,漩涡中心。林冲那孩子……前途未卜,凶险异常。”
苏牧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语重心长:“青儿,你对朋友的这份心意,爹爹明白。但如今局势复杂,你切记要谨言慎行,莫要再公开为林冲辩解,更不可与门中那些主战、仇视妖族的同门起冲突。爹爹只希望,这一切……最终能有一个相对妥善的结局,希望那孩子……吉人天相吧。”
然而,苏青显然没有被父亲这番现实而无奈的话说服。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沉默了片刻。忽然,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混合着担忧、义气与冒险冲动的光芒,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
“爹爹……我……我想去青岚山脉!”
苏牧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了,刚才的无奈与忧虑全部化作了震惊与严厉,“绝对不行!”
他斩钉截铁地否决,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青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青岚山脉现在是什么情况?龙蛇混杂,危机四伏!三宗的人、觊觎悬赏的亡命徒、还有本就凶险的妖兽和环境!你一个三品初期的符师,去了能做什么?送死吗?!”
“我……我可以去找林冲大哥!或许我能帮上忙!至少……至少可以告诉他外面发生了什么,或者……”苏青试图辩解,但声音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下越来越小。
“胡闹!”苏牧厉声道,“你连他在山脉何处都不知道!如何寻找?就算侥幸找到,你确定不会成为他的累赘?反而将他暴露在更大的危险之下?青儿,这不是儿戏!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他看着女儿瞬间黯淡下去、却又隐隐不服的眼神,心中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他知道女儿重情义,胆子也不小,但这次的事情,绝非她能够掺和的。
“此事休要再提!”苏牧最后下了死命令,“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离开天机门山门范围!乖乖留在门中修炼,提升实力,才是正道!外面的事情,自然有外面的人去解决。”
苏青咬着嘴唇,没有再争辩,但那双明亮的眼眸深处,却并未完全熄灭那丝冲动与决心。她默默转过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背影显得有些孤单和倔强。
苏牧看着女儿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眉间的忧虑更深了。他知道,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管束的。他只希望,时间能让她冷静下来,也希望青岚山脉那边的风暴,不要波及到更多无辜的人,尤其是他在意的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