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尘骑着三轮摩托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回村的土路上。
车轮碾过路面，扬起一阵黄色的尘土，在午后的阳光下飞舞。
他习惯性地瞥了一眼挂在车把上的后视镜，果然，那辆银灰色的、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老旧面包车，又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隔着百八十米的距离，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阴魂不散！”李尘心里暗骂一声，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结了冰。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这些家伙，还真把他当软柿子捏了？
面包车里，弥漫着一股烟味，汗味和廉价香水混合的古怪气味。
开车的青年瘦得像只猴，尖嘴猴腮，一双眼睛却滴溜溜乱转，外号就叫“耗子”。
他这会儿正一脸兴奋，脚下不由自主地加深了油门，想凑近点看看前面那骑三轮的小子到底有啥特别之处。
“耗子！慢点儿！跟你说了别跟太紧！”副驾驶上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壮汉，绰号“疤脸”，见状赶紧伸手按在方向盘上，压低声音呵斥道，
“你特妈忘了大牛他们是怎么栽的了？也是这么跟着，结果呢？大白天的，车跟中了邪似的，自己就往大桥护栏上撞，直接栽河里了！要不是命大，这会儿都喂鱼了！前面那姓李的小子，邪性得很！”
耗子却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露出两颗格外显眼的大门牙，一只手甚至离开了方向盘，比划着，
“疤脸哥，你也太草木皆兵了！要我说，大牛那天准是偷偷喝了酒，脑子不清醒！你看我这技术，这路我闭着眼睛都能开出花来，能出啥事儿？
佛爷可是下了死命令，务必把这小子的活动规律、常去的地方都摸清楚，跟丢了，回头咱俩吃不了兜着走！”
他这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就像是故意要打他的脸一样，身下这辆饱经风霜的面包车，猛地发出一声极其沉闷、仿佛垂死老人最后一声叹息般的“吭哧——！”
异响！
紧接着，整个车身毫无征兆地剧烈抖动起来，像打摆子一样，方向盘在耗子手里乱晃，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跳动了几下，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发动机熄火了，车子靠着惯性往前滑行了几米，最终彻底瘫在了土路中央，像一头死去的牲口，一动不动了。
刚才还充斥着耗子吹嘘声和引擎噪音的车厢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三个人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耗子脸上的得意和嚣张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再次用力拧动钥匙门——
“嘶……嘶嘶……”
启动机只发出几声有气无力、如同临终喘息般的嘶鸣，连半点着车的迹象都没有。
“这……这特妈的……见鬼了？！”耗子傻眼了，张着嘴，半天才憋出一句粗话，脸色变得有些发白。
车里的另外两人，疤脸和后排一个头发染得焦黄、瘦了吧唧的青年“黄毛”，也是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到同样的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这故障来得太突然，太不合常理了！
“耗子！你这破车，平时吹得天花乱坠，关……关键时候真掉链子啊？”黄毛结结巴巴地说道，声音都有点变调。
耗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拍方向盘，激动地转过头，脸红脖子粗地辩解，
“放你娘的屁！老子的车是破了点，年纪是大了点，但这发动机！心脏！从来没掉过链子！我天天擦，定期保养，比伺候我老爹还上心！它……它怎么可能……”
他说着说着，自己心里也猛地咯噔一下，一股凉飕飕的寒气顺着尾椎骨就爬了上来，瞬间蔓延到整个后背。
疤脸刚才的警告言犹在耳，大牛那辆诡异冲下大桥的车，还有佛爷之前含糊提过的，这李尘可能有点“门道”，
难道，真他娘的这么邪门？
“别特码叫了！赶紧下车看看！”疤脸毕竟年纪大些，经历的风浪多，他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深吸一口气，沉声催促道，率先推开了有些变形的车门。
三人骂骂咧咧、心里打着鼓下了车。
耗子最是心急，几乎是小跑到车头，手忙脚乱地掀开了发动机盖，
“噗——”
一股浓烈、呛鼻、混合着烧焦机油和橡胶味道的滚烫热浪扑面而来，熏得三人连连后退，咳嗽不止。
只见原本虽然老旧但还算干净的发动机舱里，此刻一片狼藉！
黑乎乎、黏糊糊的机油喷溅得到处都是，一些电线皮也被烤焦了。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在那铸铁的发动机缸体靠近顶部的侧面，赫然裂开了一道足有拇指粗细、边缘参差不齐、如同蜈蚣般狰狞的裂缝！
裂缝边缘的金属颜色发暗，还在顽强地向外丝丝缕缕地冒着若有若无的白色热气。
“啊——！！我的车！我的发动机！完蛋了！彻底完蛋了！！”耗子一看这惨状，如同被雷劈中，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双腿一软，要不是疤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差点直接瘫坐在地上。
这辆破面包是他省吃俭用、攒了好几年钱才买下的二手货，虽然不值钱，但却是他拉活、跑腿、跟着佛爷混饭吃的根本，是他的命根子！
如今发动机缸体直接裂开，等于宣判了这车的死刑，也差不多要了他半条命！
“行了行了！别嚎丧了！跟死了亲爹似的！听着晦气！”疤脸不耐烦地打断他，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凑近了些，仔细看着那道裂缝，越看心里越是发毛。
这裂纹……太整齐了，断裂面也太新了，根本不像是自然老化或者过热拉缸能造成的，倒更像是被人用无形的巨大力量，从发动机内部硬生生给撑爆、砸开的！
这个念头一起，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只觉得后背更凉了。
“真他娘的活见鬼了……回头如实跟佛爷汇报，这损失，让他给你想办法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