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桥效应。”叶凌波澜不惊地说，“危险带来的心跳加速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从而对其滋生出情愫，这是一种常见的情绪误读。”
“我知道什么是吊桥效应！”影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打了一晚上的腹稿，刚说完开头，就被打断了。
叶凌甚至头也没抬，一直在仔细擦拭着她的枪，他不得不蹲下身子探过头去，在桌子下试图与她对视。
“老天，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吊桥效应！”他重复道，“零，我是认真的，我能分辨出自己心动到底是因为什么！如果说只是因为危险而心跳加速——上次你开车的时候，我就会爱上你了！”
叶凌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枪，眉头皱起，很是不快。
“我开的车很稳健，但并没有把你们置于危险之中。”她强调道。
“你管那叫稳健……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影想着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罕见地有些紧张。
“我想说的是，你……你和我认识的其他女人都不一样……”
叶凌拿起另一把枪，几秒钟之内便拆成了零件，一边上油一边说道：“所有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我的意思是……你更……”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的手吸引。
她的动作流畅而高效，仿佛每一步都是提前设定好的一样，没有任何冗余。
对她来说，一切似乎都是“任务”，而她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完成这个任务。
就像答应石老五，也只是为了完成救他这个任务。
她像一把刀，锋利尖锐，直来直往，有什么挡在前面就斩断什么。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和这一场脑子一热的表白一样，只是在耽误她保养枪械而已。
这个认识让他有些沮丧。
另一边叶凌已经将枪重新组装完成，她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抬眼看了看仍半跪在地上的影，问：“还有别的事吗？”
影抿着唇，慢慢摇了摇头。
“你从昨天开始就格外奇怪。”叶凌想了想，说道，“外面天气不错，你可以出去逛逛。”
她对ptSd的了解仅限于理论知识，影的种种表现虽然与ptSd的典型症状不大一致，但她觉得很可能也是一种心理问题。
对此她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应对策略，这会儿能想起来的，就是她从前受伤的时候，护士经常会推着轮椅带她去外面晒太阳。
说完，她就上了楼。她和小小约好去逛街，买几件去内城穿的衣服。
过了许久，影才站起身来。
他坐在椅子上，指腹擦过桌面上保养油留下的一点痕迹。
一杯水推到了他面前，他抬起头，看到白泽坐到了对面。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他问。
“提醒过你了。”白泽说，“对零来说，感情只是困扰而已，你这样贸然表白，也只会让关系变得尴尬……”
他忽然停下。叶凌换好了衣服从楼上下来，经过二人的时候，对他们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影转过头，正看到白泽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哈，”影讥笑出声，“胆小鬼！”
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还不是他不敢说。
白泽没有否认：“我只是觉得这样就很好。”
“那可太好了，你尽管憋着！”
影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的低落烟消云散，他的眉毛挑得高高的：“困扰？尴尬？你觉得零真的会在意？”
白泽一愣：“什么……”
“你觉得表白之后，她会怎么对我？不和我说话了？以后会躲着我？还是再遇到危险时不管我？”
影提高了声音：“不会，全都不会！她完全不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从前什么样以后就还会是什么样！”
白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听起来有点凄凉。”
“不，你不懂！”影的眼睛放着光，“零只是感情上比较迟钝而已，但只要我持之以恒地向她表达爱意，总有一天——”
“你会被她打死。”白泽说。
影“哼”了一声：“总有一天，她会习惯我的感情。”
“但她依旧不会爱你。”白泽指了出来。
“我爱她和她爱不爱我有什么关系？”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白泽在他身后问。
“买东西去！”他头也不回地说。
大门关上，大厅中只剩下了白泽一个。
“习惯吗……”他喃喃道。
……
“你应该把那条裙子买下来的，特衬你的肤色。”小小的手指在平板上飞速操作，大段大段的代码快速向上滚动。
叶凌咬着沙冰杯的吸管：“不方便。”
“没钱吗？可以管岩借啊！”小小说。
“不是，是万一需要打架不方便。”
小小噗嗤一声笑了：“你是去内城，又不是去荒野。”
她一边为叶凌修改手环上的身份信息，一边指指点点：“连帽衫，工装裤，军靴——谁能看出你是个女人？”
叶凌扭过头，墙上挂着的镜子里正好照出了她的脸。
“我觉得我的女性特征还挺明显的。”她实话实说。
小小再一次笑出声来：“我不是说你长得像男人，就是……哎呀你要知道，人们总是觉得女人就应该打扮自己嘛！”
“为什么女人就要打扮？”叶凌问。
“因为好看的女人总能从男人手中得到更多好处嘛！”小小百忙之中抬起头，对她眨了眨眼，“比如说一个男人手中有一块结晶，两个女人都想要，一个长得漂亮，另一个普普通通，你觉得男人会给谁？”
“谁把枪抵在他的头上，他就会给谁。”叶凌淡淡地说。
小小一下子被噎住了，她的嘴张开又闭上，半晌，不情不愿地说：“你说得还挺有道理……”
“打扮就是为了讨好男人，让他们施舍一点好处吗？”叶凌的声音平平，“我更倾向于从他们手中抢。”
小小想了一会儿：“也对，指望别人不如依靠自己——欸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你这次去内城，不是还要跟白泽一起见家长吗？总要留个好印象吧！”
“首先，只是去白家拜访，不是见家长。”
“其次，”叶凌放下了沙冰杯，目光锐利地看着小小，“我并没有说过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