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的。
他睁眼时，眼皮像被砂纸磨过，视线模糊不清。身体像是被人拆开又草草拼回去，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痛。左臂包扎得严实，可血还是从布条缝隙里渗出来，湿黏地贴在皮肤上，一动就扯得经脉抽搐。他想抬手摸摸脸，结果指尖刚颤了一下，体内那股乱窜的剑气就猛地撞上心口，闷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屋子里飘着药味，不浓，但压得住血腥气。墙上挂着几张泛黄的经络图，墨线歪歪扭扭，像是学徒练笔时画的。床边坐着一个人，低着头，手里攥着块湿布，在盆里拧了又拧。
铁真真察觉动静，猛地抬头，眼睛红得吓人：“你醒了？”
声音哑得像三天没喝水。她手一抖，湿布掉进水盆，溅起一圈涟漪。
林风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她赶紧端起旁边的粗瓷碗，扶他喝了几口温水。水有点涩，估计泡了黄连。
“这是……医馆？”他靠在墙边，喘了口气，声音轻得像风吹纸片。
“嗯。”铁真真点头，“谢爷让人送来的，半夜就到了。大夫换了药，说你要是再晚半个时辰，血就止不住了。”
林风没接话。他闭了会儿眼，试着调系统，界面闪了几下，跳出半行字：
【经脉崩裂风险78%……建议立即干预，否则修为永久性损伤】
他冷笑一声。永久性损伤？现在能活着就不错了。
正想着，帘子外传来轮椅碾过木地板的声音，不快，但稳。一个穿白袍的男人推门进来，坐在轮椅上，身形清瘦，脸色比纸好不了多少，可眼神亮得惊人，像夜里不灭的灯。
他手里托着个青瓷盘，上面摆着三根金针、一把小刀模样的器具，还有一小瓶黑乎乎的膏药。
“燕十三。”他一进门就开口，语气平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体内的剑气已经乱成麻绳了，再拖两个时辰，这身功夫就算废了。”
林风瞳孔一缩，右手本能地摸向剑柄——这人竟一眼看穿他的内息状况，还没搭脉，没运功探查，就这么站着说了出来。
系统提示跳出来：
【检测到医术宗师级存在，可触发合作任务：‘生死一线’（接受治疗并存活）】
“你是谁？”林风声音冷下来。
男人轻笑，手腕一抖，一枚金针飞出，“叮”地钉进房梁木缝，分毫不偏。
“赛华佗。”他说，“欧阳明日那小子让我来的。他说你这种蠢货，非得把命豁出去才肯认栽，所以得我亲自来收尸。”
林风没笑。他盯着对方的眼睛，想看出点虚伪或试探，可那双眼里只有平静，像是见过太多将死之人，早已麻木。
“我不认识你。”他说。
“没关系。”赛华佗推动轮椅靠近床边，伸手就要撩他左臂的绷带，“等你活下来，自然就认识了。”
林风抬肘一挡，动作不大，却牵动伤口，疼得额角冒汗。
“凭什么信你？”
赛华佗停住手，抬眼看过来：“凭你现在动一下都费劲，凭你体内那股剑气再不疏导就会反噬五脏，凭你若不信我，半个时辰后就得开始咳血——而且是黑的。”
林风盯着他。
赛华佗也回视，不动，不恼，也不急。
屋里静了几息。
最终，林风缓缓松了力道，手臂垂下。
赛华佗点点头，掀开绷带。伤口翻着皮，边缘发紫，明显有毒素残留。他拿起小刀，轻轻刮去腐肉，动作利落，没多问一句疼不疼。
铁真真站在一旁，手攥着衣角，指节发白。
“你……真能治好他？”她忍不住问。
赛华佗头也不抬：“能治。但治完之后，他要是再敢拿自己当沙包往刀口上撞，下次我就算来了也救不了。”
林风咧了下嘴：“那下次我换个大夫。”
“换不了。”赛华佗淡淡道，“全江湖会治这种伤的，不超过三个。另外两个，一个死了，一个是我师兄，但他嫌你太吵，不肯出手。”
林风笑了，笑完咳了一声，没咳出血，算是运气。
赛华佗涂上黑膏，重新包扎，一边说：“你这伤，表面是刀气所伤，实则是剑气逆行所致。两种不同路数的真气在经脉里打架，你不晕过去才怪。”
“哪两种？”林风问。
“太极剑意，还有……夺命十三剑的残劲。”赛华佗抬眼，“你最近是不是强行融合了什么功法？”
林风心头一震。
系统确实提示过融合成功，可这细节，连他自己都还没理清，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
“你左手脉象圆融如太极，右脉却锋利如刃，分明是两种极致相反的剑意在互相压制。”赛华佗收回手，“普通人练一种都难，你还硬塞两种进一条经脉，真是不怕死。”
林风没反驳。他确实不怕，或者说，他已经没得选。
正说着，窗外忽然传来极细微的破空声。
林风耳朵一动，来不及多想，翻身滚下床，顺手抄起靠墙的剑，横臂一格——
“叮！叮！叮！”
三支短箭撞上剑身，箭头幽蓝，带着腥气。可就在接触瞬间，箭身轰然炸开，化作一团浓稠绿雾，迅速弥漫整个屋子。
“趴下！”林风低吼，一把将铁真真拽到床底。
赛华佗反应更快，轮椅往后一退，袖中弹出一块铁板，挡在面前，绿雾撞上铁面，发出“滋滋”声响，冒出白烟。
“腐心毒雾？”他眉头一皱，“天尊的人，还是这么喜欢玩阴的。”
林风单膝跪地，剑横胸前，盯着窗外。夜色沉沉，树影不动，敌人藏得好，一点踪迹都没有。
“他们目标是你。”林风低声道。
“我知道。”赛华佗推开铁板，面色未变，“上次我截了他们一批毒药，害他们损失惨重。这次来，一是杀我，二是顺带看看你死没死——毕竟，你要是活了，对他们也是麻烦。”
林风咬牙站起，左臂包扎处已被汗水浸透，一动就疼得钻心。
“那你现在走不了。”
“我没打算走。”赛华佗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三粒红色药丸，“含一颗，能撑半个时辰不中毒。但解毒得等雾散了才能动手。”
林风接过药丸，扔了一颗给铁真真，自己含了一颗。药丸入口即化，一股辛辣直冲鼻腔，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这什么玩意儿？辣椒做的？”
“辣椒粉加雄黄，提神醒脑。”赛华佗推着轮椅移到窗边，眯眼看向外面，“他们不会只来一波。刚才那三箭只是试探，真正的杀招还在后头。”
话音未落，屋顶瓦片轻响。
林风抬头，只见一道黑影蹲在檐角，手中已搭上第二轮毒箭，弓弦拉满。
“小心！”铁真真突然扑出来，一把推开赛华佗的轮椅。
箭矢破空而至，擦过轮椅扶手，“夺”地钉入地面，随即炸开，绿雾更浓。
赛华佗被推得撞上墙，眉头都没皱一下。
林风怒吼一声，强提真气，纵身跃起，剑光如轮，劈向屋檐。
那人反应极快，射完就退，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林风落地时腿一软，单膝跪地，剑尖拄地才没倒下。
“追不了。”他喘着气，“ Visibility 太差。”
刚说完，意识到不对，赶紧改口：“雾太大，看不清。”
赛华佗看了他一眼：“你刚是不是说了句听不懂的话？”
“胡话。”林风抹了把脸，“失血过多，脑子不清醒。”
赛华佗没追问，只是从轮椅暗格里抽出一根细长银针，指尖一弹，银针钉入房梁，尾部系着一根几乎看不见的丝线，另一端连着个小铃铛。
“他们再来，铃会响。”他说，“现在，我们等。”
林风靠着墙坐下，剑横在膝上。铁真真蹲在他旁边，手一直抓着他胳膊，像是怕他突然消失。
屋外风停了，连树叶都不动。只有那铃铛，在极轻微地晃。
赛华佗低头检查轮椅机关，忽然道：“你刚才那一跃，用了夺命十三剑的起手式。”
林风一怔：“你看得出来？”
“不是我看出来的。”赛华佗抬头，“是你体内剑气的流动轨迹，和当年燕十三一模一样——那种不顾一切、以命换命的打法，天下独此一家。”
林风没说话。
他想起谢晓峰那晚说的话，想起自己莫名其妙使出的那一招，想起系统提示里的“本能”。
难道……这具身体，真的继承了什么不该继承的东西？
正想着，铃铛忽然“叮”了一声。
很轻，但足够。
三人同时抬头。
窗外，一只漆黑的手正缓缓推开窗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