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红墙金瓦，宫人们手里捧着酒水，鱼贯而入来到大殿。
庆功宴上，歌舞升平，官员们互相攀谈，偶尔用余光去观察今日的主角。
凤肃沉稳坐在位置上，周身的气度不凡，透着矜贵和不容冒犯的凛然。
相比之下，他身旁的凤息懒洋洋撑着脑袋，就显得十分没规矩了。
“陛下，今日是为了此次边疆大获全胜而设下的庆功宴，既是庆功宴，自然该为诸位将领封赏的。”丞相突然开口。
场内的歌舞顺势下去。
凤修沐从进来就冷着脸，此刻突然被提及，平淡无波的眸光落到他身上。
丞相咽了咽口水，求救看向一旁的太后。
霓蝶放下手中的酒杯，“丞相所言极是。”
少年这才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武将那边。
抬手对着身后的大内总管挥了挥。
大太监立即从后面捧出圣旨。
“恭王听旨——”
凤肃起身，来到大殿中央，单膝跪下抱拳。
赏赐如慈宁宫中说好的那样，不过是些金银珠宝，外加无关紧要的闲职。
将领那一排，明显有些不满，坐不住的样子。
但是凤肃却十分淡定接过旨意。
霓蝶眸光扫过那边，与路泉不期对上。
他对着她微微摇头。
她眉心微皱，眼帘半敛。
两人的互动，被少年帝王尽览于眼中，他神色微凉。
路泉承袭爵位，给了些封赏。
他本以为就这样了，毕竟连恭王都只有这些待遇。
却不想，太后身边的太监突然拿出一道懿旨，让路泉担任朝堂四品的吏部左侍郎。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凤修沐都在状况之外。
“端王，还不接旨？”
路泉认真接过旨意，比他刚刚接圣旨还要恭敬。
看懂的人都咽了咽口水，不敢看上首，甚至另外两位王爷的脸色，都不敢多瞧。
太后此举究竟是何意啊？
挑拨路世子……哦不，现在该称呼端王了。
难道是为了挑拨端王恭王承王之间的关系？
偏偏安排在吏部，难道是觉得军队中很难插手，所以从文官入手？
可是丞相大人不是还在吗？
丞相老神在在喝酒，明显早就知道。
这就奇了怪了，陛下的脸色可不好，一看就是根本不知情。
宴会还在继续，却根本没有开始的松弛。
一个个心里各怀鬼胎。
凤修沐在霓蝶离开后，也坐不下去了，跟着离开。
现场的主角就只剩下另外三位了。
凤肃盯着皇帝离开的背影，眼神悠然，手指摩挲杯璧，不知在思考什么。
凤息一杯一杯酒水下肚，即使是给他们的庆功宴，但是他却一肚子火。
气煞人也，凭何就路泉特殊对待？他到底哪里差了？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就对他没个好脸色！
霓蝶在御花园慢慢吹着风，散散宴会上的酒气。
碧落安静跟在她身后。
其他人都被打发到外面了，此刻只有两人在这里。
“娘娘是为了报答路世子吗？”碧落一下子还没改过来称呼。
“报答？”霓蝶听到这两个字，笑了笑，“我很坏的碧落。”
哪里是报答，分明是利用。
“娘娘才不坏，娘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碧落誓死扞卫小姐。
即使从前霓蝶在最人人喊打喊骂的时候，碧落都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也不曾想离开。
没有谁比她更了解，小姐看似什么都不在意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很温暖善良的心。
霓蝶淡笑摇头，没和她纠缠这个话题。
树影簌簌，转角迎面撞见一身黑金龙袍的帝王，带着酒气，面庞微微泛红。
看到她瞬间站定脚步，就那么呆呆看着她。
“参见陛下。”碧落拜见起身。
没看到跟在他身后的侍从，只有他独自一人。
“你先去外面吧，我和陛下单独谈一些事。”
碧落没有迟疑，点头弯腰转身离开。
御花园很大，如今两人在的地方，再往左就有一个小亭子，里面有宫人早就备好的酒水果子。
凤修沐慢慢靠近她，直到站在她面前，才停下来。
“姐姐。”他弯腰靠近，神色中透着破碎。
霓蝶看着有些醉了的少年，不由得叹息，“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她抓住他的手腕，往亭子里走去。
他盯着她握住自己的手，乖乖跟上去。
真好。
她还愿意管他。
宴会上的怒气，随着夜里的凉风被吹散了，只留下一地的留恋与贪婪。
霓蝶倒了一杯茶，因为有些久了，所以只有一点余温。
她放到他面前：“解解酒，某要让臣子看了笑话。”
他点头乖乖喝光，放下茶杯后，趴在了石桌上，呆呆盯着她看，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霓蝶面向亭子外，欣赏明月高悬的夜景。
两人什么都没再说。
一个赏景，一个赏人。
“姐姐。”
“嗯？”
“姐姐。”
“做什么？”她偏头看向他。
“姐姐。”他又喊了一声。
她不说话了，疑惑看向他。
“你能不能不要给路泉官职。”
“我已经给出去了。”
“可以收回来。”
“……不行。”
凤修沐发出笑声，“那都听姐姐的安排吧。”
她看着他发烫发红的脸颊，“日后少喝点酒。”
“好……今晚实在是心里不舒坦，才贪杯了的。”他小心解释起来。
“日后不会了。”
他说完，感受到温度下降，起身：“回去吧，不要着凉。”
他抬步要回自己的宫殿，却不想她抓住他的手腕。
“你醉的厉害，去慈宁宫吧。”
凤修沐脚步瞬间顿住，身侧的手缓慢握拳，眼底哪里有一丝醉意，反而渐渐暗沉，藏着恐怖气息。
霓蝶见他未回应，以为他是喝酒迟钝，于是又说了一遍。
“不敢喝酒后冒犯母后。”
他倒是装上了。
她今夜却格外的强硬，让他过去。
“若是我不去，母后会如何？”
他回头对视她，反问了一句。
她神色一凝，思索片刻后放开了手。
“养心殿也有宫人照看，既如此，陛下也早些回去吧。”
她说完，毫不留恋转身朝着自己的宫殿方向而去。
他看着她走向阴影中的身影，发现无论她留他还是离开他，都让他很难受。
“陛下，今夜果然有人想去劫走李如梦。”
黑衣人出现，跪在他身侧禀告。
凤修沐看着被精心打点过的亭子，以及自己喝下的那杯茶，心脏抽痛的厉害。
他捂住心口，猛地笑了起来，那种癫狂无奈的苦笑，将他整个人包裹。
属下不敢出声，等他的指令。
他捂住眼睛，将眼角那点泪光顺势抹掉，再抬眸，还是那个睥睨天下的帝王。
“整个盛晖都是朕的，能跑到哪里去呢？”
“朕亲自去抓，既然不想好好活着，就都去死吧！”
他眼尾艳红，仿佛地狱而来的厉鬼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