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影使者首领被藤网捆成茧状吊在半空时,喉间还溢出细碎的冰碴。
他冰雕般的脸上没有温度,唯剩一双灰蓝眼珠像淬了毒的寒星,死死锁着苏蘅腕间跳动的红绳——那是她与龙须兰灵的契约印记。
“你当这藤蔓是铁索?”他突然咧嘴,嘴角裂开冰纹,右手食指猛地咬破,血珠溅在藤网上竟腾起白雾。
苏蘅瞳孔微缩——那血里裹着冰魄寒气,正腐蚀藤蔓的纤维。
“冰刃裂空咒!”他低喝,被冻得发紫的舌尖卷起晦涩音节。
藤网骤震,数道冰刃从他指尖迸发,寒光擦着苏蘅鬓角劈向地面,青石板瞬间裂出蛛网纹。 “萧郎!”苏蘅旋身拽住萧砚手腕往侧扑,银枪擦着她后颈挑飞一片冰碴。
萧砚反手将她护在身后,枪尖点地震碎逼近的冰刃:“退到灵泉边!”苏蘅却不退反进。
她指尖按上缠在对方肩颈的藤蔓,灵火顺着藤脉窜入,青绿色的光纹瞬间覆盖藤网。“你要破冰?”她冷笑,另一只手掐诀,缠在对方腰间的柳枝突然硬化,“那便试试我的藤剑。”
三柄分叉的柳枝剑“唰”地从藤蔓中刺出,精准钉入霜影首领左右肩胛与后心。
他闷哼一声,冰刃咒的音节卡在喉间——灵植的木气顺着伤口钻入经脉,冻得发硬的法力竟开始溃散。
“这是......木属性灵植?”梦境守护者不知何时立在廊柱后,玄色广袖被风掀起一角。
他声音压得极低,“他体内有霜影印记,银月纹路嵌在脊椎骨上,是长老级别的标记。”
苏蘅一怔。
她早听说霜影教等级森严,普通使者只有腕间霜花,长老才有刻入骨血的银月印。
指尖轻轻抚过藤心,藤蔓与对方皮肤接触的刹那,她闭上眼——这是她新悟的“触藤读忆”,借由植物的感知截取目标最近的记忆碎片。
画面在脑海里炸开:红烛高烧的密室,赤焰夫人端坐在檀木椅上,鬓间金步摇晃出冷光。“月蚀夜的祭品必须是花灵血脉。”她涂着丹蔻的指尖敲了敲案上羊皮卷,“苏蘅的灵火能解冰蚀,正好做钥匙。”
“是赤焰夫人......”苏蘅猛地睁眼,掌心藤蔓“啪”地绷直。
萧砚的银枪立刻顶上霜影首领咽喉:“你方才说的献祭仪式,和她有关?”
霜影首领被柳枝剑钉得无法动弹,却笑出了声。
他的冰雕皮肤开始出现裂纹,像是被烈日晒化的雪:“灵根封印困了我们万年,你们这些自封正义的灵植师,可知道当年是谁封印了真正的灵脉?”他的声音突然尖厉,“那场仪式,是要唤醒被封印的灵根!而只有花灵之血......”
“能解开它。”苏蘅接口,声音比冰刃更冷。
她看清了记忆里最后一幕——赤焰夫人将半块刻着奇怪纹路的玉珏递给对方,玉珏上的图腾,与她在青竹村老槐树下挖出的残片一模一样。
“你以为花灵是救世主?”霜影首领的裂纹里渗出黑血,“她的血是钥匙,也是祭品!等月蚀夜的月光浸透灵脉......“
“住口!”苏蘅突然攥紧藤蔓。
她能感觉到对方生机正在流逝,冰蚀毒素顺着藤蔓往她体内钻——但此刻她顾不上这些。
腕间红绳突然烫得惊人,龙须兰灵的藤蔓从她袖中窜出,缠上她的指尖轻轻颤抖,像是在传递某种急切的警示。
“兰灵?”苏蘅低头,正看见那抹翠绿的藤尖对着霜影首领的方向微微发颤。
月光穿透阴云,恰好照在对方碎裂的冰雕上,有幽蓝的光从裂纹里漏出来——像是某种蛰伏的东西,被月光唤醒了。
萧砚的银枪尖抵在对方喉结上,却突然顿住。他望着苏蘅发白的指尖,声音沉得像压了铅:“你中了冰毒?”
“无妨。”苏蘅扯出个淡笑,反手握住他持枪的手,“先问清灵根封印的事......”
话未说完,龙须兰灵的藤蔓突然狠狠收紧,在她手腕上勒出红痕。
苏蘅抬头,正看见兰灵的花盏剧烈晃动,原本柔绿的花瓣边缘竟泛起金芒——这是它从未有过的反应。
“灵根封印......”她喃喃重复,忽然想起梦境里那片枯死的灵脉森林,想起老槐树下挖出的玉珏残片。
月光落在她发间,将她眼底的疑惑照得透亮。而在她脚边,霜影首领的冰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那抹幽蓝的光越来越亮,像极了......某种即将破壳的征兆。
龙须兰灵的藤蔓突然窜上苏蘅的手背,翠绿色的花瓣剧烈震颤着绽开,金芒从花蕊深处翻涌而出:“灵根封印?难道……焚心谷的祭坛只是表象,真正的封印之地另有其处?”它的声音比往常更清越,带着草木破土般的急切,“我曾听上古灵植说过,万年前那场大战后,胜者用花灵之血与十二灵脉签订了血契封印——若霜影教要唤醒的是被封印的灵根,那他们要破的根本不是祭坛,是……”
“是血契本身。”苏蘅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老槐树下挖出的玉珏残片、梦境里枯死的灵脉森林、赤焰夫人案几上的羊皮卷,所有碎片在脑海里轰然拼合。
她想起霜影首领弥留前那句“你们这些自封正义的灵植师”,喉间泛起苦涩——原来他们一直被“灵植师守护灵脉”的表象蒙蔽,真正的秘密藏在更深处。
“苏姑娘!萧世子!”急促的脚步声撞碎夜风,宫廷侍卫统领王景带着二十名玄甲卫从月洞门冲进来,腰间佩刀的金属碰撞声震得廊下灯笼摇晃。
他单膝跪地,玄色披风在身后翻卷如鸦羽:“末将接到御苑守卫急报,说此处有异响。这人是……”他抬眼瞥见被藤网吊在半空的霜影首领,瞳孔骤缩,“霜影教余孽!”
“押回天牢,严加看管。”萧砚的银枪仍未收鞘,枪尖上还凝着未融的冰碴。
他侧过身,将苏蘅护在阴影里,目光扫过她泛白的手腕——那里缠着龙须兰灵的藤蔓,正缓缓渗出淡绿色的汁液,是兰灵在替她逼冰毒。
王景挥手示意两名侍卫上前。
苏蘅却在他们触到霜影首领的瞬间抬手:“且慢。”她指尖轻弹,三根细如发丝的青藤从袖中窜出,缠上对方的后颈、手腕与心口。
藤丝没入皮肤时,霜影首领的睫毛猛地颤动,却连哼都没哼出声——这是她新练的“隐藤监识”,借植物神经与目标意识相连,“他体内有冰蚀毒素,可能会自尽或爆体。这藤丝能感知他的意识波动,若有异动,我能立刻通过灵植锁住他的经脉。”
王景抱拳:“末将明白。”他示意侍卫用玄铁锁链加固藤网,又命人取来浸了灵竹汁的布囊罩住霜影首领的口鼻——灵竹能抑制冰属性法术,这是苏蘅之前教给御林军的防邪术。
待一行人押着人走远,萧砚才握住苏蘅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像是要将她腕间的冰毒灼化:“冰毒入体多久了?”
“半柱香。”苏蘅任他检查,目光却落在廊柱下那滩未融的冰碴上。
月光穿过云层,照出冰碴里隐约的银月纹路——和梦境守护者说的“长老标记”一模一样。 她突然攥紧萧砚的手,“萧郎,我们可能弄错了方向。霜影教要的不是焚心谷的祭坛,是真正的封印之地。月蚀夜只剩七日,必须在这之前找到它。”
萧砚的拇指摩挲她手背上的契约红绳。那红绳此刻正泛着暖光,像一串被点燃的珊瑚珠:“玉珏残片在你那里。赤焰夫人给霜影首领的半块,与你的应该能合。”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千年玄铁,“我让暗卫去查赤焰夫人近年去过的所有灵脉之地,你用灵植感知——双管齐下。”
苏蘅点头。
夜风掀起她的衣袖,龙须兰灵的藤蔓从袖中探出头,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眼望向御苑最高处的栖凤台——那里是整个皇宫的制高点,能俯瞰九座灵脉方向。
“去栖凤台。”她拽着萧砚往台阶上走,“我需要更开阔的视野。或许站在高处,能感应到灵脉的异动。”
栖凤台的汉白玉栏杆被夜露打湿,凉得刺骨。
苏蘅扶着栏杆站稳,闭目深呼吸。灵力从丹田翻涌而上,顺着血脉冲向四肢百骸——这是“花灵血契”要启的征兆。
她能听见体内传来细不可闻的裂帛声,像有什么封印正在崩解;能感觉到红绳在腕间发烫,每一根绳结都在重组,变成陌生却熟悉的纹路。
“蘅儿?”萧砚的手覆上她后腰,怕她站不稳。苏蘅睁眼,眼底泛着翡翠般的幽光。
她看见十里外的御花苑里,百年老梅树的枝桠正在微微颤动;看见东边郊野的竹林突然集体朝某个方向倾斜,像是被无形的手牵引;最清晰的,是心口处那股牵引力——像有根透明的线,正将她往御苑最深处的密室拉。
“血契第二启要来了。”她按住胸口,声音发颤,“兰灵说过,每启一次,就能解开一层花灵的记忆。或许……”她转头看向萧砚,月光落在她发间的玉簪上,“或许这次能知道,当年是谁封印了灵根,又是谁在说谎。”
萧砚将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无论是什么,我都陪着你。”他的银枪在身侧泛着冷光,却让苏蘅想起他第一次替她挡刀时的模样——那时他也是这样,用后背对着所有危险。
龙须兰灵的藤蔓突然缠上两人交握的手。兰灵的花瓣全部绽开,金芒如瀑,在他们掌心投下细小的符文。
苏蘅盯着那符文,忽然想起御苑密室里那本《花灵血契》残卷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的,正是这样的纹路。
“该回去了。”她轻声说,“有些秘密,是时候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