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的第三天,解雨臣活动了一下已基本愈合的手臂,确认无碍后,众人决定再次下水。
这一次,准备更加充分,不仅带了更强力的鱼枪和水下弩箭,黑瞎子还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些防水的小型爆破装置,计划用来谨慎地清理入口处那些顽固的坍塌石块。
下水组阵容不变,依旧是张麒麟,黑瞎子,解语臣和无邪,经过几日的休整和计划,他们脸上少了些初次下水的未知,多了份沉静的决意。
留守人员也依旧是胖子,安逸以及那两名沉默干练的解家手下。
出发前,云彩提着满满的竹篮,踏着晨露而来,里面是她早起准备的温热早餐和供下水组携带的干粮。
她今天换了一身更为利落的深蓝色瑶族便服,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笑容依旧如山泉般清澈明媚,仿佛能驱散山林间的些许阴霾。
“阿爹说今天后山有几味难得的草药正好成熟,药性最好,我打算去采一些,晚上给你们炖汤喝,祛湿补气。”
云彩一边将还带着温度的糍粑和竹筒饭分给众人,一边笑着说道,眼神明亮,带着对一天劳作的期待。
后山!这两个字如同惊雷般在安逸脑海中炸响!原着中那血腥的一幕幕瞬间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云彩正是在送饭途中,在后山附近,遭遇了致命的伏击!那个如同山花般绚烂的生命,就在那里戛然而止!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别去!”,牙齿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才勉强将那声惊呼压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因紧张而微微发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寻常的关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云彩,后山我听说路好像不太好走,林木也密,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要不……等我们回来,或者让胖哥陪你去?”
他甚至不惜把胖子推出来当借口。
云彩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脸颊边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没事的安逸哥哥,后山我从小跑到大,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而且今天日头好,林子里亮堂,正是采药的好时候。你们下水才要千万小心呢,我在寨子里等你们平安回来。”
她的语气轻松而坚定,显然并未将这份“过度”的担忧放在心上。
看着她那全然信任的笑容,安逸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沉又闷,焦急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可他找不到任何能够说服她的理由,难道要告诉她,你会在那里被人杀死吗?
下水组开始做最后的装备检查,准备出发了。
张麒麟在调试呼吸管的间隙,目光越过众人,极快地掠向站在廊檐下的安逸。
那眼神平静得看不出情绪,但在与之对视的瞬间,安逸却仿佛捕捉到了一丝嘱托?
黑瞎子则一边检查着爆破装置的引信,一边还有闲心对着安逸的方向,勾起嘴角,做了个略显轻佻却意在让他“放心”的手势,虽然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实在很难让人真正安心。
看着四人依次潜入那深不见底的湖水中,涟漪一圈圈荡开又逐渐平息,安逸的心却比上一次更加沉重,仿佛也随着他们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他的大部分注意力,已经无法再集中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上,而是死死地钉在了云彩即将独自前往的蜿蜒小路上。
他坐立难安,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目光好似被磁石吸引般,频频焦灼地望向那条小径的入口,仿佛那里随时会吞噬掉那个鲜活的身影。
胖子敏锐地察觉到他异常的焦躁和魂不守舍,凑过来,用粗壮的手臂碰了碰他,压低声音问:
“小逸子,你怎么了?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出啥事了?”
安逸喉咙发紧,真实的缘由在舌尖翻滚,却最终只能化作含糊其辞的低语,带着难以掩饰的心虚:
“没什么,就是不知道怎么,心里有点发慌,静不下来。”
胖子挠了挠头,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只以为他是过度担心水下那几个人的安危,便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传递一些力量:
“别瞎想,自己吓自己!有小哥和黑瞎子在,还有花爷和天真,能出啥事?放宽心,啊!”
时间在安逸备受煎熬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敲击。
那种不祥的预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越来越强烈,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他仿佛能听到命运齿轮转动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猛地站起身,由于动作太快,甚至带倒了身后的小竹凳,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他顾不得扶起,对胖子急声道:
“胖哥,我……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早上吃急了,去旁边林子里解决一下,很快回来!”
他甚至下意识地捂住了腹部,增加说服力。
胖子不疑有他,看他脸色确实不太好,便挥了挥手:
“去吧去吧,拉干净点,别走太远,有事喊一嗓子!”
安逸胡乱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立刻带着一直安静跟在脚边的银狼,快步走进了吊脚楼侧面的茂密树林。
但他并未如他所说那般停留解决生理问题,而是一进入树林的遮蔽,便立刻猫下腰,凭借着远超常人的速度和对身体的精准控制,绕了一个大圈子,避开胖子和解家手下可能投来的视线,朝着云彩离开的方向,全力而隐蔽地快速追去。
他不敢跟得太近,以免被熟悉山路的云彩察觉,只是远远地缀着,凭借着提升后的敏锐感知和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牢牢锁定着前方那道轻盈跳跃的气息和踩在落叶上发出的细微脚步声。
山林深处,光线被层层叠叠的树冠过滤,显得幽暗而静谧,只有风吹过不同高度树叶发出的层次丰富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不知名鸟雀清脆或婉转的啼鸣。
云彩果然对这条山路极为熟悉,步履轻快而稳定,嘴里还哼着旋律悠扬,带着浓郁瑶族风情的山歌小调,那声音在寂静的林间飘荡,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然而,这美好的景象和歌声,却让安逸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精神感知被催发到极致,以他为中心,谨慎而细致地向四周探查,不放过任何一丝不和谐的波动。
突然!
就在云彩即将经过一处植被异常茂密、旁边是倾斜陡坡的险要拐角时,安逸高度集中的感知边缘,如同被针扎般猛地刺痛了一下!
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左侧山坡上方,距离云彩大约二三十米的地方,传来明显不属于自然风吹草动或小兽穿行的异动!
那是一种人类刻意压抑到绵长而轻微的呼吸声,以及某种坚硬,可能是金属或石质的物体,与岩石或泥土发生轻微摩擦时产生的细响!
有人!潜伏在那里!
安逸浑身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
身体的本能,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将身体死死地隐藏在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巨大古树粗糙的树干之后,只露出一只眼睛,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箭,锐利而冰冷地投向异动传来的方向!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透过交错掩映的枝叶缝隙,屏息凝神,极力望去。
隐约间,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穿着与山林阴影几乎融为一体的深灰色或藏青色衣服的瘦削身影!
那身影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地潜伏在陡坡上方一块突兀,长满青苔的巨石后方,与环境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对方的手中,似乎正握着什么长条状,带着冰冷反光的东西是自制的弓弩?还是已经举起了沉重的石块?
“影子”!绝对是盘马老爹,或者是他的同伙!
他们果然要在这里动手!就在今天,就在此刻!
安逸的心脏如同失控的战鼓,疯狂地擂动起来,激烈的跳动声甚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让他眼前都有些发黑。
他死死盯着那个模糊却充满杀意的潜伏身影,又飞速瞥了一眼对此致命危险毫无察觉,一步步走向死亡陷阱的云彩,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计算着双方的距离,对方的可能攻击方式,以及自己出手干预的最佳时机和角度!
他紧贴在树干上的右手,已经紧紧握住了那枚意识刚刚调出,触手微凉的【环境障碍生成器】,精神高度集中,如同拉满的弓弦,随时准备激活这唯一的一次性救命道具!
而他的左手,则下意识用力摸向了腕上那枚在幽暗林间依然折射出微弱却坚定金光的四叶草手链。
千钧一发!暗处的杀机已然显现,冰冷的箭簇或巨石或许已在下一刻就要破空而出!
他能否凭借这短暂预警争取到的先机,手中的道具和胸中沸腾的决心,在这命运的关键节点,强行扭转那既定的令人心碎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