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醒来时，天刚亮。窗外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他没在意。他坐起来，打开终端，那条消息还在：【监控组今日未调阅福利院记录】。
他看了两秒，关掉屏幕。
这几天他睡得比以前好，肩膀也不那么疼了。他换了便装，没穿工作服，也没戴护腕。洗漱时照了镜子，脸干净了，黑眼圈也淡了些。
走廊里人很多。有人拖着行李箱走过，笑着打招呼。广播刚通知完放假三天，大家都挺高兴。整备所东边挂了新横幅，写着“欢迎光临——第七舰队职工酒馆”。
凯斯站在咖啡机前，手里拿着空纸杯。他本来想走，看见凌烨从拐角过来，就停下了。
“今天不点名。”他说。
凌烨嗯了一声，走到饮水机旁接水。
“整备所开了家新酒馆。”凯斯捏着杯子，“晚上要不要去坐坐？”
凌烨停下动作，看着他。
“喝酒？”他皱眉，“你不怕喝了暴露？”
凯斯笑了笑：“我贴了双层抑制贴。而且……不是陪你吗？”
这话不像以前那样讨好，也没有躲闪。他就这么站着，语气平常，眼神也坦然。
凌烨没马上回答。他拧紧水杯盖，靠在墙上。
他知道这里不一样。基地允许beta和Alpha一起活动。现在放假，管得松一点，只要不出事就行。酒馆是内部建的，安全有保障。
“七点。”他说，“别迟到。”
说完他就走了，走路还是很快，背影依旧绷着。但他这次没说“不去算你识相”，也没说“别搞那些没用的”。
凯斯站在原地，手插进裤兜，手指轻轻敲了两下口袋。
中午，唐笑笑路过整备区，看见凯斯蹲在维修台边检查线路板。她凑过去问：“你在干嘛？放假还不走？”
“等会儿有事。”凯斯头也没抬。
“哟？”唐笑笑挑眉，“不会是约人吧？”
凯斯没说话，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我说，”唐笑笑压低声音，“你别太急。他最近是松了些，可你要说错话，三天假都救不了你。”
“我知道。”凯斯合上工具盒，“我就请他喝点东西，别的不做。”
“那你记住你说的话。”唐笑笑拍他肩膀，“上次你还说‘我就远远看着’，结果天天送早餐。”
凯斯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那次不算。”
下午五点半，凌烨回到宿舍。他翻出一件深色外套。这衣服很久没穿，领子有点硬。他抖了抖，穿上。
出门前看了眼时间，六点四十分。
酒馆在整备所东翼地下一层，门口立着金属招牌，刻着舰队徽章和一行字：“非战斗时段专用社交区”。两个值班兵在门口查身份码。
凌烨走近，一人抬头看了他，敬礼。
“队长，您一个人？”
“嗯。”
对方点头，放行。
里面灯光挺亮，不昏暗，有点冷色调。吧台是几张金属桌拼的，角落有卡座，顶上有灯带一圈圈转。
机器人滑过来问要什么。凌烨还没开口，身后传来脚步声。
“无酒精麦芽饮一杯。”凯斯站到他旁边，“再来份炸豆丸子。”
凌烨侧头看他：“你还真来了。”
“你说七点。”凯斯笑，“我不想被说言而无信。”
他们选了靠墙的卡座，安静，能看清门口。酒馆里已有几桌人在聊天，笑声不断。角落有人弹电子琴，曲子断断续续，但听着轻松。
“你常来这种地方？”凌烨坐下后问。
“以前不来。”凯斯递过菜单，“现在觉得，也没那么讨厌。”
“为什么突然想来？”
“因为你可能也想放松。”凯斯看着他，“你不用总是一个人扛。”
凌烨没接话。他低头看菜单，其实不在意吃什么。他只是不习惯——不是怕信息素失控，而是这里让人觉得，你是普通人。
这不是坏事，但他不熟悉。
第一杯饮料上来，凌烨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微苦，有点回甜，像谷物发酵的味道。
“你还真知道我喜欢这个。”他说。
“猜的。”凯斯耸肩，“你从不在公共场合点甜的。”
“观察挺细。”
“习惯了。”凯斯喝了一口，“你做什么，我都注意。”
这话平平淡淡，没有夸张，也没有愧疚。
凌烨放下杯子，盯着桌面。
“你最近没回家？”
“没。”凯斯摇头，“我爸有应酬，我不想见他。”
“那你爷爷呢？”
“他打通讯让我别惹事。”凯斯笑，“我说我去喝酒，他说‘记得别喝醉’。”
凌烨哼了一声：“他还真当你是个普通兵。”
“有时候我也希望我是。”凯斯看着他，“那样就能光明正大待在你身边，不用偷偷改班、查资料、安排病房。”
凌烨没说话。他知道这些事，但从没人当面提过。
“我不是为了赎罪才留下的。”凯斯声音低了些，“也不是因为你救过我。我只是……不想错过。”
凌烨抬眼看他。
“我知道你现在不信。”凯斯说，“但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信为止。”
机器人送来第二轮饮料和一盘烤坚果。凌烨拿了一颗放进嘴里。
“你刚才说‘光明正大’？”他忽然问。
“嗯。”
“你爸要是知道了，怎么办？”
凯斯沉默两秒：“那就让他知道。”
“你会被断供给，档案也会受影响。”
“我知道。”
“说不定还会给你安排联姻。”
“那就拒婚。”凯斯直视他，“我不签任何协议，不见任何人。除非是你同意的事，否则我什么都不接受。”
凌烨看了他很久。
最后移开视线，低声说：“你疯得更厉害了。”
凯斯笑了：“可能吧。”
音乐换了，节奏慢了些。吧台那边有人讲笑话，大家笑成一片。灯闪了一下，像是跳闸。
凌烨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
“下次。”他说，“别选这么亮的地方。”
“那你告诉我去哪儿。”
凌烨没回答。他喝完剩下的饮料。
七点五十三分，几个整备队队员走进来。赵铁山走在前面，看到凌烨和凯斯坐在角落，愣了一下，笑着挥手。
凌烨立刻起身：“走了。”
凯斯也站起来，没多问。
两人一起走向出口。背后传来赵铁山的声音：“队长！一起喝一杯啊！”
凌烨没停下。
走出门厅，凯斯小声问：“明天还来吗？”
凌烨看了他一眼，眼神没那么冷了。
“看你表现。”他说。
他们分开走，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凯斯走到拐角，回头看了一眼。凌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摸出口袋里的终端，刚想打开，屏幕自己亮了。
一条新消息弹出来：【b区医疗档案访问日志异常——检测到未知Ip扫描痕迹】
凯斯脸色变了。
他迅速删掉消息，回头看向酒馆方向。
远处交叉路口，凌烨正站在那儿，一只手插在衣兜里，另一只手握着终端，眉头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