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笑把最后一管凝胶涂在凯斯的脖子边上，轻轻抹开。她看着监测仪上那条慢慢起伏的绿线，松了口气：“命根子保住了，暂时不会出事。”
凌烨站在旁边，手还搭在凯斯的手腕上。他能感觉到脉搏很弱，但还算稳。他没说话，只是把凯斯往怀里搂了搂，像是怕风进来。
“我们得换个地方。”唐笑笑脱下手套，“这里死过人，系统也不稳定，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赵铁山蹲在配电柜前，拧紧最后一颗螺丝：“主电源我锁死了，备用线路也断开了。想远程启动？除非亲自来拆。”
雷鸣靠在墙边，手臂上的绷带渗出血迹：“运输舰那边有消息吗？我们不能一直等。”
“等不了。”凌烨开口，声音很低，“也不能乱动。”
他低头看凯斯。凯斯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睫毛微微抖动，像在梦里还在撑着什么。凌烨皱眉，从工装口袋里掏出一块旧毛巾，展开后轻轻擦掉他额头的汗，顺手拨开黏在脸上的金发。
唐笑笑看了眼，没说话，嘴角却悄悄翘了一下。
“要走就得快。”她说，“走维修廊桥最安全，虽然远一点，但路没塌，灯还能用。”
“担架呢？”雷鸣问。
“没有。”凌烨收起毛巾，语气干脆，“通道有三处变形，轮子会卡住，抬担架又太颠。万一他腺体再裂，我们都得死。”
“那你打算——”
话没说完，凌烨已经弯下腰，一手托住凯斯的腿弯，另一手扶住背，膝盖一用力，直接把他抱了起来。动作很快，像抱一箱零件，但刚起身时，肩膀明显绷紧了一下。
没人说话。
赵铁山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句：“……你随意。”
雷鸣默默让开一步，顺脚踢开挡路的箱子。
唐笑笑看着凌烨的背影，小声嘀咕：“我以为他会背，结果直接公主抱……还挺标准。”
“闭嘴。”凌烨头也不回。
“我说错了吗？”唐笑笑耸肩，“姿势标准，重心稳，连他脑袋都不晃——等等，他是故意的吧？”
凯斯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抬了起来，五指自然地绕上凌烨的脖子，掌心贴着他后颈，像小孩抓着毯子角，安心又理所当然。
凌烨脚步顿了一下。
不是因为重。凯斯看着瘦，其实不轻，但凌烨经常搬东西，这点重量还能扛。
是因为那只手的温度。
Alpha体温比普通人高，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烫。那热度顺着脖子往上爬，有点刺痒。
他喉结动了动，没甩开，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得更稳了。
维修廊桥横跨检测站西侧的裂谷，原本是运设备的空中通道。现在顶棚塌了一半，钢梁歪斜，脚下金属板吱呀响，每一步都得踩实。
凌烨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踩在结实的地方。这条路他三年前修过，哪里松、哪里锈，他心里清楚。
凯斯在他怀里动了动，眼皮颤了颤，睁开了条缝。
视线模糊，只能看到凌烨的下巴，绷得很紧，喉结上下滑动，像在咽什么东西。他下意识收紧手臂，把脸往凌烨肩窝里蹭了蹭。
“……累？”他声音很哑，几乎听不见。
“闭眼。”凌烨说，“别说话。”
“嗯。”凯斯应了一声，不但没松手，反而往他怀里缩了缩，像只找到窝的猫。
凌烨咬牙，加快两步，跨过一段塌陷的接缝。
“他醒了？”唐笑笑小跑跟上。
“刚睁眼，又快睡着了。”雷鸣回头看了一眼，“还抱那么紧，不怕勒死你？”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凌烨声音低，“随他去。”
“我看他知道。”唐笑笑小声说，“刚才那一下蹭，绝对是故意的。”
没人接话。
风从裂谷吹上来，带着沙子打在脸上。凌烨用肩膀和手臂护住凯斯的头，自己半边脸露在外面，灰扑扑的。
终于到了尽头。山洞口藏在岩层阴影里，入口窄，只能一个人弯腰进去。
凌烨单膝跪地，慢慢把凯斯往里送。唐笑笑立刻伸手接住，铺好垫子，检查脖子上的伤。
“血止住了。”她抬头，“脉搏比刚才强了些。”
凌烨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灰，顺手扯断被凯斯勾住的一根线头。
“赵铁山留下。”他说，“守在这里，别让人靠近。”
“那你呢？”唐笑笑问。
“我去查运输舰。”凌烨看向雷鸣，“你跟我走。”
“等等。”唐笑笑突然叫住他，“你刚才……是不是喘了一下？”
凌烨回头：“什么？”
“就刚才抱他进来的时候。”她眯眼看他，“你左肩往下沉了半秒，呼吸变了。你累了。”
“没有。”凌烨摇头，“只是调整姿势。”
“你逞强的样子真难看。”唐笑笑叹气，“他是Alpha，你是beta，抱着一个成年Alpha走三百米，你以为你是铁打的？”
“我不是铁打的。”凌烨淡淡说，“我是队长。”
说完，他转身要走。
凯斯的手忽然动了一下，指尖勾住他工装裤口袋边缘，轻轻一拉。
布料绷紧。
凌烨停下，低头看他。
凯斯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稳，像无意识的动作。
他没甩开，也没多留，只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抽出裤子口袋。
然后大步朝外走去。
雷鸣跟上去，边走边说：“你说……他以后还会这么抱别人吗？”
“不会。”凌烨语气平静，“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我是说你。”雷鸣笑了，“他以后还能这么抱你吗？”
凌烨没停步，也没回答。
风吹进山洞，掀起了地上那条旧毛巾的一角。
凯斯的手慢慢垂下，掌心朝上，像在等谁再把它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