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轰然倒塌的那一刻，洺州城像是被人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
断裂的城门梁重重砸在地上，激起漫天尘土，尘土中夹杂着碎木屑、碎石块，还有被震得翻滚的尸身。李家军的士兵如潮水般从缺口涌入，刀枪并举，甲胄铿锵，喊声震天。
“杀！进城！”秦琼一马当先，虎头湛金枪在他掌中如游龙般翻飞，凡是挡在他面前的洺州守军，无不被一枪挑翻，鲜血顺着枪刃滴落，在地上汇成蜿蜒的血线。
城门内侧，原本还有数百名守军依托残垣断壁做最后的抵抗，可在李家军如狼似虎的攻势下，很快便被冲得七零八落。有人被砍倒在地，有人被长枪贯胸，还有人见大势已去，扔下兵器跪地投降，哭喊求饶之声此起彼伏。
刘黑闼站在不远处的旷野上，身披重甲，手持长矛，亲眼看着城门被破，看着李家军的旗帜在城门楼上升起，心中一阵发凉。
“大王，城破了……”王小胡浑身浴血，提着大刀踉跄着跑到他身边，脸上写满了绝望。
曹湛等将领也相继赶到，众人身上皆是伤痕累累，甲胄破碎，战袍被鲜血浸透。他们身后，是稀稀落落、溃不成军的残兵，一个个面如死灰，眼中却仍残留着一丝不甘。
刘黑闼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抬头看了一眼被火光染红的夜空，又看了看脚下已经被血水浸湿的泥土，心中五味杂陈。
“两日……”他低声喃喃，“我守了两日，终究还是没能守住。”
两日来，他几乎没有合眼，亲自督战，城上城下往返奔走，甚至连饭都是草草几口了事。他本以为，凭借洺州城防之坚固，凭借漳水之险，再加上自己多年经营的人心与士气，足以与李建成周旋一月半月，拖到对方粮尽退兵。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徐茂公竟会出此决堤引水的毒计。
城西的暗渠被冲开时，他还抱着一丝侥幸，以为只要堵住城内排水口，再调兵夺回大堤，便能将水患控制在一隅。可漳水的水势，远比他预想的更为汹涌，短短半个时辰，城西便已一片泽国，房屋倒塌，军民溺亡，哭声震天。
人心，就在那一刻开始动摇。
“大王，咱们不能就这么放弃！”王小胡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城虽然破了，可咱们还有兵马！与其束手就擒，不如跟他们拼了！能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曹湛也咬牙道：“大王，末将愿随你死战到底！李家军再强，咱们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孙安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沉声道：“大王，成王败寇，若今日不死战，日后也难逃一死。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死在战场上，也不枉这一身武艺！”
刘黑闼缓缓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他不是没想过突围，不是没想过带着心腹杀出重围，另寻他处东山再起。可他也知道，洺州一破，河北大势已去，自己就算逃出去，也不过是丧家之犬，再难聚起如今这般势力。
“好！”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寒光迸射，“既然城已破，那就跟他们拼了！能杀多少杀多少，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他长矛一举，高声喝道：“愿意随我死战的，跟我来！”
残余的洺州军士兵中，仍有不少血性未泯之人，闻言纷纷握紧兵器，嘶吼着聚集到他身后。短短片刻，便有近万人重新列成阵型，虽然人数不多，却个个眼神决绝，如困兽犹斗。
“杀！”刘黑闼一声暴喝，率先朝着城门方向冲去。
王小胡、曹湛、孙安祖紧随其后，近万名洺州军如一股黑色洪流，逆着李家军进城的方向，悍然冲了上去。
城门之外，一场更为惨烈的大战，就此爆发。
……秦琼刚率军控制住城门内侧，便听得身后喊杀声再起。他回头一看，只见一股洺州军从城外冲杀而来，为首一人，正是刘黑闼。
“来得好！”秦琼眼神一凝，手中虎头湛金枪一抖，枪尖寒芒闪烁，“将士们，列阵！”
李家军士兵迅速结成方阵，盾牌在前，长矛在后，弓箭手拉弓如满月，箭矢破风而出，朝着冲来的洺州军倾泻而去。一时间，箭雨如蝗，洺州军士兵纷纷倒下，却仍有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
“挡我者死！”刘黑闼长矛横扫，将一名李家军士兵连人带盾砸飞出去，硬生生在方阵前撕开一个缺口。王小胡、曹湛、孙安祖各领一队，从缺口两侧涌入，与李家军士兵展开了近身搏杀。
街道狭窄，双方人马挤在一起，刀枪碰撞，血肉横飞。有人被砍断手臂，有人被削掉半边脸，还有人抱着敌人一同摔倒在地，用牙齿撕咬对方的喉咙，直到双双气绝。
秦琼手持长枪，正欲上前迎战刘黑闼，却见侧面又有一队洺州军冲杀过来，为首的是一员身材魁梧的偏将。他眉头一皱，刚要分心去挡，忽听身后一声巨喝：
“秦将军，这边交给俺！”
只见雄阔海手提一百二十斤熟铜棍，大步流星地从侧面杀来，棍影翻飞，所过之处，洺州军士兵如同纸糊一般被砸得血肉模糊。那名偏将刚一照面，便被他一棍砸在头盔上，整个人连人带马被砸倒在地，头盔凹陷，脑浆迸裂。
“雄将军！”秦琼一喜，“你来得正好！刘黑闼交给我，其余的交给你们！”
“好说！”雄阔海大笑一声，熟铜棍一横，挡在秦琼身侧，“你尽管去战刘黑闼，这些虾兵蟹将，俺一只手就能收拾！”
秦琼不再多言，拍马挺枪，径直朝着刘黑闼杀去。两人在狭窄的街道中央相遇，枪来矛往，瞬间便斗在一处。
“刘黑闼！你已穷途末路，还不束手就擒！”秦琼枪尖一挑，逼得刘黑闼连连后退。
刘黑闼冷笑一声：“秦琼，你也算是一条好汉，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多说无益！”秦琼一声怒喝，枪势陡然加快，枪影如梨花纷飞，招招不离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