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推开会议室厚重木门的动作，像是一个信号，瞬间激起连锁反应。
属于她派系的那班人，先是各自垂着眼睑沉默两秒，随即又互相对视了一番。
交换过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后，便纷纷从皮质座椅上缓缓站起身来。
“柏小姐，我们部门手头还有不少急事等着处理。”
“既然柏总不在，也不浪费你的时间了。”
“还是等柏总回来之后，我们再进行单独汇报吧。”
话音落下，这些人便默契地不再等待柏美原的回应，相继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离开时，椅子在地面拖动发出的“嘶啦”声，在安静的会议室显得格外刺耳。
每一声，都像抽在柏美原的心上。
不过短短半分钟的功夫，原本坐得满满当当的椭圆形会议桌旁，就空了大半。
只剩下柏美原那寥寥可数的几位心腹亲信，还有几个向来明哲保身的中立派高管，还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一时间，会议室场面尴尬得让人窒息。
柏美原僵坐在椅子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中立派高管投来的复杂目光。
其中有同情，也有观望。
却唯独没有她最需要的东西，敬畏。
桌下的拳头，又悄然收紧了几分。
到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肉里。
那阵细密而尖锐的刺痛感，才总算将柏美原飘远的心神拉回了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涩意。
缓缓抬眸望向还未起身的几位下属和高管，强撑着一抹得体的笑意。
“你们也先回去吧，忙自己手上的事情要紧。”
“若是有需要决策的重大事项，务必等董事长回来之后，再向他单独汇报。”
留下的几人连忙点头应和。
“好的，柏总那我们先走了。”
望着这最后一批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会议室的木门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彻底合上。
柏美原脸上那抹强装的笑意瞬间垮了下来。她脸上依旧没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可桌下那双紧握的手，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泄露了她伪装下的狼狈慌乱。
这场会议对她来说，无疑是失败透顶的。
柳如烟那看似不经意的率先发难，让她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而自己方才手足无措的模样，恐怕已经在公司这些老谋深算的高管心里，烙下了一个软弱不堪的印象。
“要是刚刚我把柳如烟计划的，拟拓展新融资渠道的提案。”
“以自己的名义，先暂时应承下来。”
“等父亲回来之后，在和他商量一下会不会更好呢？”
“这样一来，不仅能在会议上表现我的果敢。”
“又因为没有给出明确答复，留了转圜的余地....”
暗暗复盘了一下，柏美原又晃了晃脑袋，将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驱散。
“还是不行...”
“以柳如烟的心思，我一旦同意，她会立刻让我说出一些建议和风险。”
“而她估计早就对各种说辞，做好了详细的应付手段。”
“到时候我说的越多，被她挑的毛病也越多。”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以我目前的能力，都像是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局。”
就在柏美原低着头，满心都是自责与无力的时候。
座椅左侧，忽然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
那声音里裹着毫不掩饰的不屑，钻入了她藏匿在乌黑秀发下的耳朵里。
“废物。”
这声裹挟着讥诮的语调钻入耳膜时，柏美原还陷在一片浑噩的恍惚里。
她迟缓地抬起沉重的头颅，循着声源侧过脸，视线撞进那张与自己分毫不差的脸庞。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妹妹，柏结衣。
柏结衣自始至终都坐在会议室的角落，将姐姐的软弱无能。
方才被众人刁难的一幕，全部都看在了眼里。
按理来说，这场高层会议至少是m2级以上，经理级别的高管才有资格参加。
可柏结衣不过是柏美原分管的投资部里，华南地区第二分部的主管。
职级刚从p级专业岗，晋升到管理岗m1的职级，距离参会标准还差着一截。
但由于她是柏之海的女儿，所以便跨越了职级。
公司内的任何壁垒，对她来说只是形同虚设而已。
不屑的轻骂一声后，柏结衣低垂着眼眸。
冰冷的目光，撞进姐姐那疑惑而又软弱的瞳孔里。
“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被我骂傻了？”
“我在说你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你难道就没一点火气？”
柏美原早已习惯妹妹这般带刺的口吻，她抿了抿干涩的唇。
下唇被牙齿咬出淡淡的红痕，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结衣，我知道你一直在恨我。”
“怨父亲把资源都倾斜给我，把我当成接班人培养，冷落了你。”
“但我不怪你，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
“哪怕日后我接过父亲的担子，姐姐所有的一切，也都是属于...”
柏美原最后一个“你”字还未吐露，再次被柏结衣厉声打断。
“你不要和我东扯西扯，我说的不是这些！”
柏美原一愣。
“结衣，那你说的是什么事？”
柏结衣看着她这副模样，唇角勾起一抹极深的轻蔑。
可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焦灼。
“你是父亲钦点的接班人，整个沪市财团谁不知道？”
“那些人，不过是给我们柏家打工的狗，凭什么在你面前耀武扬威，说走就走？”
“砰！”
说到这里，情绪激动的柏结衣，把手中文件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你怎么可以这么没用啊？！”
“柳如烟那个贱女人要走，你你不会下命令拦着她吗？”
“你威胁她啊，让她走一个试试看啊？”
“结果呢？”
“就眼睁睁看着她带着人给你难堪，看着她把你的权威踩在脚底下！”
“回答我，你这个继承人的强势，到底死哪里去了啊！”
柏结衣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
一双和柏美原如出一辙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得把柳如烟烧得连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