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里正原本收下易水砚,就觉得陆明桂所图非小,如今一听,也很是吃惊。
路引倒是不难办,只是手续繁琐,要一层层审批下来。
不过再麻烦,使了银子也便不麻烦了。
将事情问清楚之后又是一拧眉:“路引?要去苏州府?”
“一家老小都去?”
“陆婆子,我年长几岁,又做了这里正之位,便不客气问你几句,你这是图什么?”
“拖家带口的千里跋涉,别的不说,你家新添的双胞胎,这才多大?”
“就算你熬得住路途辛苦,两个小娃子能熬得住吗?”
“这一路上,可是乱的很!”
他听闻不少地方都出乱子了。
陆明桂解释:“也不是现在就走。”
“等到路引办好,怎么着也要过了夏天,到时娃也有五个月了,再小心一点,应该是没事。”
之所以选这个时间,她是考虑过的。
如今是小冰河时期,等到了冬天,天气会冷的多。
那时候上路,大人小孩都受罪,自然要为两个小娃儿多思量一些。
因此,一定要在上冻之前离开这里。
至于等到明年再走,她自然是不敢。
到那时候,旱灾愈发严重,还会有一场蝗灾。
蝗虫吃光所有的庄稼,只剩下漫天黄沙,百姓们不得不开始逃荒,流民成群,可能会为了一口吃的就烧杀抢掠,大打出手。
无数人根本走不到目的地,便渴死饿死倒在路边,成了野狗的食物。
到那时候才真正是他们这群妇孺的死路!
所以,这路引她一定要拿到手,逃荒也是一定要提前的。
现在走,至少不用和流民一起上路,面对的危险就已经少了大半。
陆明桂言辞恳切:“里正老爷,这两年都不咋下雨,往后估计还要干旱。”
“地里收成一年不如一年。”
“何况我家中本就只剩老弱,就宋小冬一人勉强算半个劳力。”
“种地都种不过别人家,往后日子估摸着更不好过。”
“所幸,我娘家侄子已经去了苏州府,一切都安顿好了。”
“我们便商量着去投奔他。”
“并不是只我一家,还有我大哥,二哥两家人,路上定能互相照料。”
里正这才明白,不止是宋家要走,连陆婆子的娘家也要走。
他倒是知道,从前每年农忙之时,宋家都要靠着陆婆子的娘家,才能把田里的活计都干完。
若是陆家走了,宋家的确要艰难不少。
陆婆子倒是知道未雨绸缪。
王里正无奈地吁了口气:“那这家业,你都不要了?”
“我听闻你家里才砌了墙?也花了银子吧?”
陆明桂早已经想好说辞:“当初砌墙是因为要防着宋大智。”
“那时我儿媳妇怀着孩子,万一吓到,岂不是坏了事?”
“再说了,哪里有什么家业?”
“房子我准备让隔壁赵家照看,田地也给他家种。”
说着又有些悲伤:“若是今后能回来,我们就回,也算是落叶归根。”
“若是回不来,那也是命。”
王里正便没有再劝,下定了决心背井离乡的,总归是有她的原因。
他说:“既然如此,我便去县衙里走一趟。”
办路引一事,需要他出面,却不是由他做主,要先开了证明再去县衙,然后还要经过府衙审批。
如此一层层下来,至少也要两月之久。
王里正拿了那方砚台,便大包大揽,全部由他来办理此事。
陆明桂自然愿意,忙谢过了里正老爷。
另外还给了二两银子作打点用。
王里正掂了掂:“约莫是够了。”
“你回去等着吧!”
这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陆明桂高高兴兴回家去。
之后一家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两个娃儿越来越好看,白白嫩嫩的。
宋小秋就说:“团团和圆圆真是越长越好看了,真是俊!”
两个孩子的小名叫团团和圆圆。
团团是哥哥,圆圆是妹妹,大名还没有取。
而宋小冬如愿养了一只小黄狗,是陆永康送过来的。
刚来的时候只会“嗯哩嗯哩”叫唤,没几日就会看门了。
一有陌生人经过,它就抖抖耳朵,发出尚且稚嫩的“汪汪”声。
陆明桂依旧两边跑,努力将一家人都养的健壮些。
这日,她到观澜邸的房子内,打开门想看看有没有快递。
她尝试自己网购了一个铜簪,说是仿古的。
陆明桂发现了,但凡沾上仿古二字,多数是可以带回大明使用的。
若是铜簪合适,她今后想赚银子就更方便了一些。
岂料门一打开,就看见一个身穿连衣裙的妇人走出电梯厅,正要朝另一边走去。
陆明桂与女人打了一个照面,就觉得这人有些面善。
她突然想起来,李子安说过,他父母把对面这套房子买了下来。
难道这人是李子安的娘?
而陆云樨也是一愣,她买下这套房子,自然是为了能跟老祖宗住的近一些。
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就碰面了。
她才回国,就想着过来看看房子,再去买些软装,床啊沙发啊之类的。
没想到才出电梯,就遇到了老祖宗。
乍一看见,老祖宗比她想象的中的样子差不多,是个慈祥的老太太。
再看一身穿着,是现代的服装与鞋子,看上去极其普通。
可陆云樨知道,老祖宗可不普通,没有老祖宗,哪里有陆家,宋家的这些后人?
但她又不敢贸然说出真相,万一会破坏冥冥之中的某些事,那可真是大事不妙。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笑道:“您就是隔壁邻居吧?”
“我是李子安的妈妈,您要不进屋来坐坐?”
说罢,又在心里斟酌该怎么称呼老祖宗?
她可不是李子安那个愣头青,管老祖宗叫“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