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巨大的恐慌和自厌猛地攫住了秦洛舒。
孕期激素带来的情绪放大效应,让这种负面感受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靳野呢?他是不是也看到了?他每天面对这样的自己,会不会觉得……嫌弃?
那个在赛场上光芒万丈、在商界从容不迫、永远俊朗挺拔的靳野,他的妻子,怎么能是这副病恹恹、丑兮兮、瘦伶伶的样子?
秦洛舒想起自己孕吐时狼狈不堪的模样,
想起自己现在连稍微精致一点的妆容都懒得画,
想起因为疲惫和恶心而时常拒绝他的亲密。
靳野会不会也烦自己?厌倦自己?
“他会不会不爱我了?”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藤蔓般疯狂生长,缠绕住秦洛舒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镜中那张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脸。
她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怕惊动外间正在工作的靳野。
身体的不适,对未来的担忧,对自己形象改变的恐惧,以及对失去靳野爱意的巨大恐慌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将她彻底淹没。
秦洛舒靠着冰凉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无声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靳野处理完几封紧急邮件,不放心地回卧室看她,却发现床上没人,洗手间里却传来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他的心猛地一沉,快步走过去,看到蜷缩在墙边、哭得浑身发抖的秦洛舒。
“舒舒!”靳野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立刻蹲下身,想将她抱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又吐了吗?”
秦洛舒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躲开了他的手,把脸埋得更深,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绝望:“你别看……我丑……你不准看。”
靳野的手僵在半空,随即明白了什么。
他看着她瘦削的肩膀,苍白的手指,还有那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发顶,心脏像是被钝器重重击打,疼得发紧。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强行去抱她,而是也在她身边的地砖上坐下。
“舒舒,”靳野的声音放得极轻,“看着我,好不好?”
秦洛瑟缩了一下,没有动。
靳野耐心地等待着,伸手,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拂开她颊边被泪水浸湿的头发。
指尖触碰到她冰凉湿润的皮肤,动作更加轻柔。
“我的舒舒,怎么会丑?”他低声说,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敷衍或安慰,只有沉甸甸的心疼和认真,
“你知道你现在在我眼里是什么样子吗?”
秦洛舒的哭声微微顿住。
靳野继续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稀世珍宝。
“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坚强、也最美的妈妈。”
“你为了我们的宝宝,承受了这么多的辛苦。
你吐得那么难受,却还努力想多吃一口东西;你明明很累,却还坚持慢慢散步,说对宝宝好。”
“你现在身上的每一分消瘦,脸上的每一点苍白,在我眼里,都不是丑陋,是你为爱付出的勋章,是母性的光辉。”
他捧起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
秦洛舒被迫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对上靳野深邃的眼眸。
那里没有她预想中的失望或疏离,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疼惜、爱恋,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我爱你,秦洛舒。”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爱那个在S大图书馆安静看书的你,爱那个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你,爱那个在我怀里撒娇的你。”
“我也爱现在这个,为了孕育我们宝宝而变得脆弱又无比强大的你。你的样子,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心中最珍贵的模样。”
“所以,不要怕,不要胡思乱想。”靳野低下头,轻轻吻去秦洛舒睫毛上悬挂的泪珠,吻了吻她干涸的嘴唇,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靳野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更是。你变胖变瘦,变美变丑,都是我的舒舒,都是我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
靳野的话语,如同暖流,一点点渗透进秦洛舒冰冷恐慌的心里。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里面写满了毋庸置疑的真诚和深情。
巨大的委屈和后怕涌上来,她“哇”地一声,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压抑的抽泣,而是将所有的不安、痛苦和感动,统统宣泄出来。
靳野紧紧抱住她,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衬衫,大手一下下轻抚着她的背脊,在她耳边不断重复着:“我在,我在这里,我爱你。”
不知哭了多久,秦洛舒才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小声的抽噎。
靳野将她抱起来,走回卧室,小心地放在床上,用热毛巾仔细帮她擦脸,又端来温水喂她喝下。
“还难受吗?”他问,手指轻抚着她微肿的眼皮。
秦洛舒摇摇头,靠在他怀里,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靳野,你真的不觉得我现在不好看吗?”
“小傻瓜。”靳野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我老婆怎么样都好看。不过,”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一丝严肃,
“我确实很担心你的身体。你太瘦了,营养跟不上,对你和宝宝都不好。我们得想办法,让你能多吃点东西,哪怕一次只吃一小口。”
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放缓:“舒舒,怀孕的辛苦,我知道。
但你不是一个人,我、爸妈、爷爷奶奶,我们都在。有情绪就发泄出来,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自己胡思乱想,好吗?”
秦洛舒在他怀里点点头,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那份因为容貌改变而产生的恐慌,在他的话语和拥抱中,渐渐消散。
靳野怎么会不爱她呢!!!
这份认知,比任何止吐药都更能安抚她躁动不安的心。
从这以后,靳野变得更加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