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风起河西
河西“张氏铁铺”和那座废弃土堡，像两个突然暴露出来的脓疮，吸引了侯三手下大部分的眼线。然而，对手显然也察觉到了危险，一连几天，铁铺照常打着马蹄铁，土堡静悄悄的，再没有任何可疑的货物进出，仿佛之前那批军械从未存在过。
“大人，对方很警觉，缩回去了。”侯三汇报时，脸色不太好看，“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怕暴露。”
陈小乐并不意外，能布下这种局的人，不可能留下太明显的尾巴。“继续盯着，他们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草原上的马匪，胃口被养刁了，可不会轻易满足。”
他话锋一转，“我们也不能光等着。河西那边，除了张氏铁铺，还有其他线索吗？比如，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物出现在河西？或者，有什么大的商队、马帮异常活跃？”
侯三沉吟片刻：“特别的人物……倒是有个传闻，不知道有没有关联。听说前阵子，有个从南边来的大商人，在河西出手阔绰，包下了整个‘悦来客栈’最好的院子，接触过不少本地势力，但没谈成什么大生意，没几天就走了。”
“南边来的商人？知道叫什么吗？具体什么时候的事？”陈小乐追问。
“只知道姓胡，具体名号不清楚，行事很低调。时间嘛……大概就在钱主簿的商队出发前后。”侯三努力回忆着探子报上来的零碎信息。
时间点如此巧合！陈小乐心中警铃大作。“查！重点查这个姓胡的商人！动用一切关系，我要知道他的来历，他见了哪些人，最后又去了哪里！”
“是！”
就在陈小乐全力追查河西线索时，内部的建设也在压力下艰难推进。
“探矿令”发布后，确实激发了不少民间热情，每天都有猎户或药农跑到镇抚衙门，报告各种“疑似”矿脉的消息。赵顺不得不派专人去核实，大部分都是空欢喜一场，偶尔有真的，也只是些贫瘠的小矿脉，储量有限，开采价值不大。但即便如此，这也算是一点希望，陈小乐下令即便是小矿也先组织人手开采起来，积少成多。
柳轻尘负责的税赋条例推行，则进入了深水区。商户们渐渐发现，这新税制虽然割肉，但确实少了层层盘剥，只要生意做得足够大，还是有利可图。一些胆大的开始尝试扩大经营，朔州城的商业活力，在经历初期的震荡后，竟然有了一丝缓慢复苏的迹象。柳轻尘趁热打铁，开始着手制定更细致的商业扶持条款，比如对雇佣本地工人达到一定数量的商户，给予一定的税收减免。
而城西的蒙学堂，终于彻底完工了。灰扑扑的校舍，平整的操场，虽然简陋却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规整和生气。柳轻尘亲自拟定了蒙学的章程和第一阶段的教材，除了基础的识字算数，竟然还加入了简单的自然常识和地理图解。
开学那天，陈小乐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带着柳轻尘、赵顺等几个核心人物，悄悄来到了学堂外。看着那些穿着打满补丁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在父母殷切又忐忑的目光中，怯生生走进学堂大门的孩童，陈小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些孩子，将来会成为工匠、商人、士兵，甚至是他这个新兴势力的官员。他们在这里学到的东西，将塑造他们看待世界的方式。这，才是真正的根基。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柳轻尘在一旁轻声感慨，“大人，此举功在千秋。”
陈小乐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要让这些种子真正生根发芽，还需要太多的时间和资源。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从城外疾驰而来，一名信使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冲到陈小乐面前，递上一封插着羽毛的急信。
“大人！清河急报！”
陈小乐心头一紧，接过信迅速拆开，是苏小小的笔迹，内容却让他眉头紧锁。
信中说，七皇子那边终于对陈小乐开出的价码做出了回应。他们同意提供一批精铁和船材，数量不算太多，但足以解军工司的燃眉之急。然而，他们拒绝提供关于周家的“致命把柄”，也暂时无法提供战马。作为交换，他们希望陈小乐能提供一批“高度提纯的白糖”，以及……下次交易时，希望能见识一下“爆竹”的真正威力。
此外，七皇子还提供了一个重要情报：周家似乎正在暗中接触黑狼部，意图不明。
黑狼部！那是比黑山部更强大、也更凶悍的草原部落，一直对中原边境虎视眈眈！周文渊想干什么？引狼入室？！
陈小乐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如果周家真的说动了黑狼部南下，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他陈小乐！届时，他将面临来自南方（朝廷和周家）和北方（黑狼部）的两面夹击！
“好一个周文渊！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陈小乐咬牙切齿。这一手，比单纯的商业封锁和舆论污蔑狠毒了十倍！这是要将他置于死地！
他立刻将信递给柳轻尘等人传阅。
几人看完，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
“大人，此事若真，后果不堪设想！”柳轻尘声音发紧，“必须立刻确认情报真伪！”
“七皇子这情报，会不会是借刀杀人？想让我们和周家、黑狼部拼个你死我活？”赵顺提出了疑虑。
“真假都要查！”陈小乐斩钉截铁，“侯三！”
“属下在！”
“立刻动用我们在草原上的所有关系，不惜一切代价，核实周家接触黑狼部的情报！同时，加派人手盯紧北面边境，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是！”
陈小乐走到地图前，目光在北方的草原和南方的京城之间来回扫视。压力，从未像此刻这般巨大。内部的资源危机尚未解除，外部已是杀机四伏。河西的暗箭，京城的黑手，现在又加上了草原的饿狼……
他感觉自己就像在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四周是呼啸的狂风。
但他没有退路。
“回复苏小小，”他转过身，声音低沉而有力，“答应七皇子的条件，白糖和下次交易的‘演示’都可以安排。告诉他，我们需要的精铁和船材，必须尽快送达！”
“另外，”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让我们在京城的人，想办法给周文渊找点麻烦！他不是想引狼入室吗？那就看看，是他先引来饿狼，还是我先让他后院起火！”
对手的招数越来越狠，他也不能再一味被动防守。是时候，让周文渊也尝尝被刺痛的滋味了。
风暴将至，他已闻到了风中浓烈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