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四章 叩问本心见真我
一步踏出，天地变幻。
不再是那沉重威压与道韵缭绕的石阶，林阳发现自己赫然置身于一片熟悉的景象之中——百草门，外门小比的擂台之上！
四周是喧嚣的围观弟子，呼喊声、议论声嘈杂入耳。而他的对面，站着的正是当年小比中，那个凭借家族背景、手段阴狠，曾让他吃尽苦头，最后被他险险击败的王姓弟子。只是此刻，这王姓弟子身上散发出的灵压，竟赫然是筑基后期！远超当时！
“林阳，你这个乡巴佬，侥幸赢了一次，就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对面的“王师兄”面容扭曲，带着刻骨的嫉恨与杀意，“今日，我便让你知道，蝼蚁永远只是蝼蚁！给我死来！”
一道凌厉远超当年的剑光，带着筑基后期的恐怖威能，直劈林阳面门！速度之快，威力之强，让林阳感到窒息，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斩为两段！
林阳心中剧震，几乎本能地就要催动星辰子母刃抵御。但他猛然惊觉，体内的真元……空空如也！如同一个从未修炼过的凡人！
是幻境！问道本心之关，果然直指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执念！这重现的，是他初露锋芒时对强权和不公的畏惧，是对自身实力不足的焦虑！
眼看剑光临体，死亡的寒意刺骨。林阳却在这一刻，猛地闭上了眼睛。
“我之道，始于微末，行于荆棘，但求无愧于心，但向长生之巅！昔日我能以弱胜强，凭的是智计与准备，更是永不言弃之心！此等幻象，安能乱我道心！”
他于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不再去关注那致命的剑光，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自身，感受着那颗历经磨难、千锤百炼后愈发坚定的向道之心！
“噗！”
想象中的剧痛并未传来。那凌厉的剑光，在触及他身体的瞬间，如同泡影般消散。周围的喧嚣、擂台、敌人，也如同褪色的画卷，寸寸碎裂、消失。
他依旧站在问道阶上，站在第五千零一级台阶。周身压力依旧，但方才那逼真的幻境，却让他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好厉害的叩心之关！若非他道心经过前番锤炼已足够坚定，恐怕第一时间就会心神失守，沉沦幻境。
他定了定神，继续向上。
然而，考验接踵而至。
踏上第五千一百级时，他看到了沐婉凝。她浑身是血，被霍长老的青光大手捏住，凄厉地向他呼救：“林阳！救我！” 那眼神中的绝望与期盼，如同实质的刀子，狠狠剜在他的心上。一股强烈的愧疚与冲动几乎要让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但他脚步只是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化为更深的坚定。他明白，这是对他牵挂与软弱的考验。若此刻沉溺于无能为力的愧疚，便是道心不固。
“我必努力修行，登临绝顶！若有因果，他日必偿！但绝非沉沦于此！” 他对着那幻象轻声自语，然后毅然迈步，从“沐婉凝”身边走过。幻象在他踏出下一步时，哀泣着消散。
五千三百级，他看到了父母。山村依旧，父母却已垂垂老矣，倚门盼归，白发苍苍。“阳儿，回来吧……修仙路苦，回家平安过日子……” 那熟悉的乡音，那浓浓的亲情，几乎要融化他坚冰般的心防。这是对尘缘的牵绊，对“孝”与“道”的抉择。
林阳眼眶微红，对着幻象中的父母深深一拜。“父母生养之恩，林阳永世不忘。然道途已择，唯有勇猛精进，求得长生，方是大道之孝！恕孩儿……不能尽孝膝前！” 拜罢，他咬牙转身，步步登高，将那份深藏心底的柔软与牵挂，化为更坚定的动力。
五千五百级，幻象再变。他发现自己竟“回到”了得到残玉之前，依旧是那个在山中采药的平凡少年。没有功法，没有机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平静却能看到尽头。一股巨大的安宁感和诱惑力传来，仿佛在告诉他，放下一切，回归平凡，便可免去无数艰难险阻。
“虚妄！” 林阳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我之道，乃自身一步步走出，岂是外物所能定义？若无向道之心，纵有万千机缘亦是枉然！我心向道，百死不悔！”
平凡的山村景象轰然破碎。
越往上，幻象越是刁钻诡异。有时是他修为突飞猛进，轻易结丹、化婴，名动天下，受万人敬仰，权力、美色、资源唾手可得，极尽诱惑之能事；有时则是他冲击瓶颈失败，修为尽废，沦为凡人，受尽欺凌嘲笑，极尽挫败与绝望。
每一次，林阳都紧守灵台那一点清明，以无比坚韧的意志，勘破虚妄，明见本心。他所依仗的，不再是任何外物或技巧，而是那颗在无数次生死边缘、艰难抉择中锤炼出的，纯粹而坚定的向道之心！
识海中，那缕净莲紫焱微微跳动，散发出清凉气息，帮助他抵御着幻象最猛烈时的神魂冲击，但真正的突破，始终源于他自身。
他就这样，一步一幻，一步一问。在无数幻象的洗礼中，他对自己的道心进行了前所未有的梳理和审视。为何修行？为何前行？所有的答案，最终都归于那最初、也是最本质的渴望——超越凡俗，探索大道，求得长生！
不知踏过了多少级台阶，周围的幻象渐渐变得稀薄。当他再次一步踏出，踩在坚实的石阶上时，周遭的幻象彻底消失了。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无比巨大的平台之上。平台尽头，不再是无尽的石阶，而是一座古朴恢宏、散发着苍茫气息的青铜大殿。殿门紧闭，上方悬挂着一方石匾，以古老的文字镌刻着三个大字——镇虚殿！
他，登顶了！
回首望去，下方是翻滚的云海，那令人绝望的无数级石阶，已尽数被他踏在脚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明悟涌上心头。经过这最后的叩问本心之关，他感觉自己的道心仿佛被彻底洗涤，剔除了所有尘埃与迷雾，变得前所未有的通透、坚定、纯粹。这是一种本质的升华，远比修为的提升更为珍贵。
他站在平台边缘，静静体悟着这种状态，周身气息圆融内敛，却又隐隐与这方天地产生了一丝共鸣。
就在这时，前方那紧闭的青铜殿门，伴随着一阵沉重而古老的“轧轧”声，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一道温和而浩瀚的光芒，自门缝中透出，照亮了林阳坚毅的面庞。
一个平和、古老，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的声音，直接在他心神之中响起：
“问道者，既见本心，可入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