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晓娥刚把给母亲熬的药端上桌，院里就传来贾张氏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像破锣似的刮着人耳朵：“哎哟喂！我的腰啊——谁这么缺德，把石头扔这儿绊我！”
她端着药碗的手顿了顿，透过窗玻璃往外看。贾张氏正捂着腰在院里打滚，肥大的裤腰往下滑了半截，露出松垮的肚皮，周围已经围了几个看热闹的邻居。傻柱拎着菜篮子刚进门，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赶紧放下篮子去扶：“张大妈，您咋了？这好好的咋就躺下了？”
“别碰我！”贾张氏一甩胳膊，差点把傻柱甩个趔趄，“碰坏了你们赔得起吗？我这腰啊……怕是断了哟！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石头害我，我看就是那娄家丫头干的！她昨儿跟许大茂吵完架，准是记恨我那天帮许大茂说过两句话，故意使坏！”
娄晓娥端着药碗的手指紧了紧，药汁晃出几滴烫在手背上，她却没觉得疼。这贾张氏，前儿许大茂想借她布票时，确实帮着敲过边鼓，说什么“晓娥你家大业大，借点布票给大茂妹妹怎么了”，这会儿倒是把账算到自己头上了。
她放下药碗，拿起桌边的布巾擦了擦手，刚走到门口，就见贾张氏瞪着一双三角眼冲她喊：“娄晓娥！你敢做不敢认是吧？赶紧给我赔医药费！不然我就躺你家门口，让街坊四邻都看看你这资本家小姐多恶毒！”
“张大妈这话可不能乱说。”娄晓娥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院里的石头——那是块拳头大的鹅卵石，就搁在贾张氏脚边，看着倒像是从院角花坛里滚出来的，上面还沾着点湿泥，“这石头在院角放了快半年了，昨天我还看见槐花在这儿踢着玩，怎么偏偏今天就成我故意放的了？”
“你胡说！”贾张氏脖子一梗，唾沫星子喷了半尺远，“槐花那是孩子不懂事，你一个大人，心思多歹毒！我看你就是怕我跟许大茂联手，故意找机会害我！”
傻柱在旁边劝：“张大妈，晓娥不是那样的人……”
“你懂个屁！”贾张氏打断他，“她昨儿跟许大茂抢肉那股狠劲，你又不是没看见！现在拿我撒气呢！我告诉你们，今儿这事儿没完！要么赔我五斤粮票当医药费，要么我就去街道告她，让她这资本家小姐好好露露脸！”
娄晓娥心里冷笑。五斤粮票？贾张氏怕是早就算计好了。前儿她拒了许大茂的布票，又戳穿他偷傻柱肉的事，许大茂准是找贾张氏合计，想借着“碰瓷”敲点好处。
她没急着反驳，反而转身回屋，从抽屉里翻出个小本子——这是她记日常开销的账册，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字对围观的邻居说：“各位叔伯婶子看看，这是我上个月记的，3月17号，‘院角鹅卵石被槐花踢到东墙根’，下面还有傻柱哥的签字，他那天正好帮我家修过窗户，看见了这事儿。”
傻柱愣了愣，随即拍着大腿：“对！我记起来了！那天我修完窗户，确实看见槐花踢这石头玩，还说这石头圆滚滚的像糖球！”他走到石头边踢了踢，“你看这泥，昨儿夜里下过小雨，石头上的泥印子还是旧的，明显没动过地方，张大妈您这跤摔得也太巧了。”
贾张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捂着腰的手松了松，又赶紧按住：“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老婆子！我不管，我腰就是疼！”
“既然张大妈说腰断了，那得赶紧送医院啊。”娄晓娥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得很，“我家有辆自行车，我现在就去叫三轮车，送您去医院拍个片子。真要是断了，医药费我出；要是没断……”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贾张氏那只时不时偷偷挠痒痒的手上，“那就是故意讹人，咱得找街道主任评评理，看看讹诈邻居该怎么处理。”
这话一出，贾张氏的动作明显僵了。拍片子？那得花多少钱啊！她本来就是想讹点粮票，真去医院，别说五斤粮票，怕是五块钱都打不住，还得露馅。
“我……我这腰是老毛病，不用去医院……”贾张氏支支吾吾地，手慢慢从腰上挪到膝盖，“在家躺躺就好，就是……就是得补补，不然好不了。”
“补身体啊？”娄晓娥像是恍然大悟，转身回屋拿了个油纸包出来，打开一看，是两块红糖。“张大妈，这红糖是我托人从乡下带的，补气血的，您拿回去泡水喝。”她把糖递过去，语气听着挺温和，“不过话说回来，院里的石头确实该归置归置，万一真把孩子绊倒就不好了。傻柱哥，要不咱找个筐，把院角这些零碎石头捡捡？”
傻柱立马点头：“成啊！我这就找筐去！”
贾张氏看着那两块红糖，眼馋得很——这年月红糖金贵着呢，比粮票实用多了。她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腰也不疼了，接过红糖时嘟囔了句：“算你还有点良心……”转身就往家走，脚步利索得不像刚“摔断腰”的人。
围观的邻居见没热闹看了，笑着散开，嘴里还念叨：“贾张氏这出戏演的，差点被晓娥识破了。”“还是晓娥聪明，不吵不闹就把事儿解决了。”
娄晓娥看着贾张氏的背影，把手里的油纸包往傻柱手里塞：“傻柱哥，这糖你拿回去给聋老太太吧，她最近总说嘴里发苦。”
傻柱愣了愣：“这不是你给贾张氏的吗？”
“她要的是讹来的便宜，真给她了，下次还得找事。”娄晓娥笑了笑，“倒是老太太，前儿说想吃口甜的，你给她泡碗红糖水，比落在贾张氏手里强。”
傻柱挠挠头，咧嘴一笑：“还是你想得多！行，我这就给老太太送去。”
娄晓娥回到屋，母亲正坐在桌边等她，眼里带着点担忧：“刚才外面吵那么凶，没受委屈吧？”
“没事妈，小场面。”她端起药碗递过去，“药快凉了，您赶紧喝了。贾张氏那点心思，也就骗骗不细看的人。”
母亲接过药碗，轻轻吹了吹：“你啊，越来越像你爸年轻时的性子了，看着温和，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喝了口药，眉头皱了皱，“就是别总硬碰硬，咱家现在不比从前，凡事多留个心眼。”
“我知道的妈。”娄晓娥帮母亲顺了顺背，“您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许大茂的声音，带着股幸灾乐祸：“哟，贾大妈这是讹着糖了？还是娄晓娥大方啊，换了我，才不给这碰瓷的呢！”
娄晓娥眼神一冷。许大茂这是来看笑话的？她倒要看看，这出戏他还想怎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