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去食堂,他不想看到那些人得意的嘴脸,更不想吃那个小畜生弄回来的东西。
可是,他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他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那可悲的自尊。
他默默地拿起自己的搪瓷饭碗,跟在人群的末尾,走向了食堂。
食堂里,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空气中弥漫着白面馒头香味和鸡蛋汤的鲜味,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地咽口水。
易中海缩在队伍的最后面,低着头,尽量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
可他忘了,他现在就是全厂的“名人”。
“哟,这不是易师傅吗?您也来吃饭啊?”
“啧啧,看看这脸色,真是难看啊。”
“他还有脸来吃?
这鸡蛋和白面可是人家林安弄回来的,他不是跟林安有仇吗?”
“有仇怎么了?饭总得吃吧?
再说了,他现在可是欠了一屁股债的老黄牛,不吃饱了,哪有力气干活还债啊?”
周围的议论声不大,但一字不落地全传进了易中海的耳朵里。
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走。
可是,他不能走。
他要是走了,就遂了那些人的愿了。
他就是要吃!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看,他易中海,还没被打垮!
轮到他打饭的时候,他把饭碗递了过去,低声说道:“一碗清汤面。”
他身上没带多少钱,那点可怜的生活费,只够他吃最便宜的清汤面。
打饭的师傅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但还是按照规矩,
给他舀了一勺清汤寡水的面条,上面飘着几片孤零零的菜叶子。
易中海端着那碗面,默默地走到了食堂最偏僻的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他看着碗里那清汤寡水的面条,
再看看周围人碗里那金灿灿的鸡蛋汤和雪白的馒头,只觉得一阵心酸。
想当初,他来食堂吃饭,哪个打饭师傅不得给他多加两勺肉?
哪个厨子见了他,不得客客气气地问他想吃点什么?
可现在……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拿起筷子埋头就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食堂的另一个角落,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易中海下意识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在干部专用的“小灶”区域,林安和许大茂正坐在一张桌子旁,
桌上摆着几个精致的小菜,有红烧肉有炒鸡蛋,还有一条香气扑鼻的清蒸鱼。
许大茂正眉飞色舞地跟林安说着什么,
还时不时地指着他这个方向,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容。
而林安只是淡淡地笑着,一边吃着菜,一边听着许大茂的“汇报”。
他们的桌子旁,还围着几个厂里的干部,
一个个都端着酒杯,满脸谄媚地跟林安敬酒。
那众星捧月的场面,和自己这边的门可罗雀,形成了无比鲜明,无比讽刺的对比!
易中海的心像是被一万根针同时扎了进去,疼得他几乎要窒息。
他猛地低下头,不再去看那边,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把碗里的面条往嘴里扒拉。
他要赶紧吃完,赶紧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
而在食堂的另一个窗口,食堂大师傅何雨柱,正机械地给工人们打着鸡蛋汤。
他的眼神也时不时地飘向角落里,那个埋头吃面的佝偻身影。
他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恨吗?当然恨!这个老东西骗了他十年,把他当成猴一样耍!
可……看着他现在这副凄惨的模样,何雨柱的心里又有一丝不忍。
毕竟,这个人曾经像父亲一样,“照顾”了他十年。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一个饭碗伸到了他的面前。
是易中海。
他已经吃完了面,过来打碗汤。
“傻……何师傅,给我来碗汤。”
易中海的声音沙哑而又干涩。
何雨柱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张苍老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他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舀了一勺清汤,倒进了易中海的碗里。
没有鸡蛋,没有葱花,就是一勺普普通通的,带着点油星子的开水。
这就是他的态度。
他不会落井下石,但也绝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傻乎乎地给他开小灶了。
他们之间那点可悲的“情分”,已经在那场全院大会上彻底断了。
易中海看着碗里的清汤,嘴唇动了动,
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默默地端着碗,转身离开了。
那背影,萧瑟,孤寂,像一条被赶出家门的野狗。
何雨柱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然后继续机械地打着汤。
而这一切,都被远处小灶旁的林安,尽收眼底。
“林哥,看见没?
傻柱现在也学聪明了,都不搭理那老东西了。”
许大茂幸灾乐祸地说道。
林安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傻柱的转变,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一个被骗了十年的傻子,一旦醒悟过来,那股反噬的力量,是极其可怕的。
易中海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吃完午饭,易中海没有休息,直接回了车间。
他要干活。
只有不停地干活,才能让他暂时忘掉那些屈辱和痛苦。
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清理废料,擦洗机床,
最后拿着工具,走向了那个废弃了半年的厕所。
那股冲天的臭气,几乎让他当场晕厥。
但他还是咬着牙,走了进去。
他要用这股恶臭来时刻提醒自己,他所受的屈辱,他所背负的仇恨!
林安!
我易中海,跟你不死不休!
易中海在厂里当牛做马,受尽屈辱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四合院。
院里的人,反应各不相同。
有的人觉得解气,认为这是恶有恶报。
有的人觉得唏嘘,感叹世事无常,一个八级钳工,怎么就落到了掏厕所的地步。
而有的人,则从易中海的倒台中,看到了新的机会。
比如,后院的刘海中。
自从上次在全院大会上,被李怀德当众撤销了管事大爷的身份,
还罚写万字检讨之后,刘海中就一直憋着一肚子火。
他当官的瘾,非但没有被浇灭,反而烧得更旺了!
在他看来,易中海倒了,这院里的话事人,不就该轮到他刘海中来当了吗?
他可是七级锻工,在院里除了易中海,就属他级别最高,最有资格!
于是,这几天,刘海中又开始活跃起来了。
他每天吃完晚饭,就背着手,
在院子里来回溜达,挺着个大肚子,摆出一副领导视察的架势。
看到谁家门口堆了杂物,他就上去指手画脚:
“哎,我说你家这煤球堆这儿像话吗?
影响院容!赶紧给我搬走!”
看到谁家孩子在院里追跑打闹,他就板起脸来呵斥:
“吵什么吵!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都给我回家写作业去!”
他这是想重新树立自己的威信,让大家再次承认他“二大爷”的地位。
可惜此一时彼一时。
院里的人现在都看清了他们这帮所谓“管事大爷”的真面目,谁还把他当回事?
大多数人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面“哎哎”地应着,一转身就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这让刘海中感到无比的憋屈和愤怒。
他觉得自己之所以镇不住场子,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院里还有一个人,比他更有威望。
那就是林安!
现在院里的人不怕他这个二大爷,不怕阎埠贵那个三大爷,就怕林安那个小王八蛋!
只要林安还在院里一天,他刘海中就永远别想出头!
不行,必须得想个办法,把林安给弄走!
或者,至少也要把他那三间大瓦房给弄到手!
只要他刘海中住进了前院那三间象征着地位和权力的房子,那他就是院里名正言顺的一把手!
刘海中的心里,再次燃起了对林安房子的贪念。
而跟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前院的阎埠贵。
阎埠贵这几天,心里也跟猫抓似的难受得紧。
自从被林安讹走了一百块钱,他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一闭上眼,就是那十张“大团结”在眼前晃悠。
那可是一百块钱啊!
他辛辛苦苦攒了小半辈子的家当!就这么没了!
他恨不得把林安生吞活剥了!
尤其是看到易中海倒台后,林安非但没有受影响,
反而更受新厂长李怀德的器重,在厂里混得是风生水起,
阎埠贵心里的嫉妒和怨恨,就更是如同野草一般疯长。
凭什么?
凭什么他林安一个毛头小子,就能住着三间大瓦房,吃香的喝辣的,还成了厂里的红人?
而他这个当了一辈子老师,桃李满天下的人,
却要挤在两间小破屋里,连吃顿肉都得算计半天?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阎埠贵越想越气,他觉得必须得想个办法,把林安的房子给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