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胸前背后的枪伤，新旧叠加就有四五处，衣衫掀开更是满布刀疤，触目惊心。
可越是如此，越让她心底涌起深深的敬意与震撼。
正是在这份震撼与牵挂之中，秋雪日复一日地守护，直至孙德胜睁开双眼的那一刻。
老孙意识恢复、睁开双眼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洁净而温和的脸庞。
“孙营长，你醒啦！”
“杀——”
回应她的，却是老孙本能般的怒吼。
秋雨吓了一跳，孙德胜这才猛然回神——这里是医院，眼前这位是照顾自己的女护士同志。
好在秋雨并非娇弱的城里姑娘，穷苦出身的女孩儿，早早就学会了坚韧与忍耐。
她很快稳住心神，反倒觉得孙德胜这副模样透着几分憨直可爱。
后来，当秋雪说他“有点可爱”时，孙德胜足足愣了整个下午。
他心里直犯嘀咕：谁见了我不都说我凶神恶煞、一身战场煞气？
怎么到了这女同志嘴里，反倒成了“可爱”？
百思不得其解的孙德胜终于在次日开口：“秋雪同志，我孙德胜是当兵的，只会打仗，不会可爱。”
谁知秋雪笑得更厉害了，竟笑得弯下腰去，捂着肚子直喘气。
实在是老孙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太逗了。
她笑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轻声道：“可你杀的都是小鬼子啊，杀敌报国的人，怎么不可爱？”
这一句话，终于是让老孙勉强接受了人生中第一次被称作“可爱”的称号。
“那个……秋雪同志，我的伤到底是好是坏，还不是你说了算？要不你帮我跟院长说一声，早点把我这出院手续给办了？”
“不行。我得对病人负责。你在这儿住了好几个月了，还差这几天吗？”
“可天天躺床上快把我闷出病来了……我都这样了。”
“再等等吧，差不多一周后就能彻底康复了。”
秋雪耐心劝道。
“唉！”
孙德胜重重叹气，“我刚得信儿，团长他们都打到中条山去了，我还在这儿躺着，心里真是憋屈，老子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这间病房本就不大，原本只有孙德胜和秋雪两人。
此刻，两个正专注交谈的人这才察觉，外头有人进来了。
“咦，有人来了，孙营长，好像是来看你的。”
秋雪语气轻快。
孙德胜一扭头，先是愕然，随即满脸惊喜：“团长，你怎么来了？”
说着便要掀开被子下床。
秋雪赶紧按住他的胳膊，轻声责备：“别乱动，伤口万一裂开怎么办？”
“我没事儿，早就好了，一点不疼。”
“不疼不代表不会裂，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到底谁是护士？能不能配合一下工作？”
王风：……
姜龙：……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哪怕在老团长面前也敢顶嘴的孙德胜，此刻讪讪地缩回床上，苦笑望着王风。
“咳咳……老孙，人家同志说得对嘛，别乱动，真把伤口挣开了，看我不揍你。”
“上了战场听团长的，进了医院就得听护士的，懂不懂？这儿也是战场，不听指挥怎么打得赢？身体怎么恢复？”
“我要是你，有这么细心又漂亮的同志照顾，她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孙德胜低头应道：“是。”
秋雪见他终于安分下来，这才放心。
听到王风话里的调侃意味，脸上微微泛红。
她抬头看向王风，略一停顿，随即落落大方地问道：“您就是孙营长常提起的王团长吧？我们都听过‘王疯子’的大名，只是没想到首长这么年轻，看着比孙营长还小几岁。”
王风笑道：“那你就看走眼喽。老孙打过的仗比我吃过的饭都多，我们年纪相仿，就是他长得着急点。”
秋雪一怔，下意识问：“孙营长多大了？”
“中原大战那年他才十七，你算算，到现在也没满三十，还是个小伙子呢！”
不知为何，秋雪脸色又红了几分，轻轻低下头：“王团长，孙营长，你们先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啊，好，你先忙。另外，真谢谢你这段时间对老孙的照顾。他这人就是块木头，不解风情，肯定让你费心了。”
“倒也没有。孙营长挺有意思的，还很可爱。”
秋雪含笑推门而出，顺手将木门轻轻合拢。
王风的脸上满是疑惑，连初次见到孙德胜的姜龙也面露惊异。
这满脸煞气的模样，也能被说成“可爱”？
“老孙啊，我真是有点后悔了，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不过话说回来，这医院还真是个妙地儿。我寻思着，往后咱们团里哪个兄弟想娶媳妇了，嘿，直接往这儿一送，保管全都能成。”
王风这一打趣，一向直来直去的孙德胜这才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顿时老脸一热：“团长，你就别取笑我了。”
“取笑？哪儿的话！我是真羡慕还来不及呢！”
孙德胜：……
“团长，你可来得太及时了！我在这家医院快闷出毛病来了，那院长死活不给我办出院，今天您一来，我总算能走了！”
这时，孙德胜才注意到王风身边的姜龙是个生面孔，心中不免起了疑问。
王风平日出行，身边不是段鹏就是和尚，再不然就是周大牛那些老弟兄，可眼前这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是谁？
王风看出孙德胜眼中的困惑，笑着介绍道：“这位是东北来的姜龙，原属98军，后来部队被打散，就归了咱们。”
“后勇团的姜龙！”
姜龙一愣：“孙营长也知道我？”
孙德胜点头：“听说过。我调到这家根据地医院后，听了不少关于后勇团的事迹。只可惜我伤还没好利索，不然早该跟团长并肩杀敌去了。”
姜龙道：“我也久仰您的大名，三营的弟兄个个都是硬骨头。”
王风笑道：“何振国那小子确实有两下子，让他带三营，没给咱老孙丢脸。”
孙德胜应道：“没错。另外，团长，我想求您件事。”
“说吧。”
“三营我不回去了，干脆交给何振国。您就是让我当个连长也行。我这人粗鲁莽撞，不适合做营长，干连长更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