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战士听得聚精会神，姜龙更是豁然开朗，终于明白原来操作如此讲究。
王风斜眼瞥了他一下：“你个瘪犊子玩意儿，老子还以为你会用呢！”
姜龙：……
他忽然发现，自己那句标志性的口头禅，似乎已经被团长顺手“征用”了。
王风取笑了他几句，接着说道：“轻机枪的射击技巧，同样大有门道。要点射、连射，还要掌握架设方式和无依托射击。用得好，这轻机枪也能当步枪使，精度丝毫不比步枪差。”
用得不灵，鬼子就站在你跟前，你扣两下扳机，连人家一根汗毛都碰不到，那时候你就急了，急得脑门直冒汗。
为啥？
眼瞅着小鬼子跟潮水一样涌上来，密密麻麻像天上的乌鸦成群结队，可你手里这挺轻机枪，子弹每分钟能打120发。
可打着打着你才发现，压根儿打不中！
那个焦躁啊，恨不得把机枪抡起来当棍子砸。
得，这时候你小子的脸可就丢尽了，丢到姥姥家去了。
这就好比白给你两万块大洋，结果你不会花，还得沿街讨饭，一个道理。
姜龙：……
王风道：“没事多去找和尚取取经吧！”
“是。”
队伍继续前行，此刻已离开南村一里多地。
回头望去，远远地盯着那片村落，后勇团的战士们心中百感交集。
在破庙里浑噩度日的日子仿佛才刚过去，如今却已成了后勇团的一员，正跟着团长奔向战场打鬼子。
人生的际遇真是难以预料，好在这回是往好处走，心甘情愿。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大家忽然觉得胸口热乎乎的，像是沉寂已久的热血又开始翻腾。
“团长，咱们这是往哪儿去啊？”
王风脚步未停：“这真是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中条山战役一结束，咱们二十多万大军顷刻间四散奔逃，有的投敌做了汉奸，有的不知所踪，就像你们当初那样，东躲西藏、苟延残喘。他们也和你们曾在破庙时一般，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毫无指望。时间一久，人也就麻木了，渐渐腐朽。我猜，在他们心底深处，一定也盼着有个人能站出来，领着他们重新扛枪上阵，哪怕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堂堂正正做一回军人，就算战死沙场，也无怨无悔。如今你们活过来了，难道忍心看着昔日的兄弟们还在那种境地里等死吗？”
孙书激动不已：“团，团座！您是要收拢溃兵，跟日军干一场？”
王风一笑：“打仗最缺什么？当然是兵员和装备。咱们后勇团名义上是个团，你看看现在才多少人？
我这个团长，干的可是连长的活儿。老子本想从你们中间挑几个当排长、连长，分担点担子，可一琢磨——就这么几个人，你们一升职，我还真没职位干了。没办法，只能先空着。”
众人：……
“团座，您这是能者多劳，日夜操劳……”
“打住打住，少来这套！孙书，你每次拍马屁我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筐瓢探过头来：“团长，啥叫日夜操劳啊？”
王风解释：“天还没亮就得穿衣起床干活，天完全黑了才吃得上一口饭，为了国家大事拼命奔忙，就这意思。”
筐瓢顿时明白：“瓜娃子滴，难怪说读书人厉害，四个字竟能讲出这么多道道！”
瓜娃瞪眼：“瓢子哥，你咋又骂我？”
众人：……
王风干脆懒得理这群吵吵嚷嚷的家伙。
此时，队伍已悄然越过昨日激战过的无名坡。
大家甚至能望见树林边上，那几座孤零零的坟堆——那是给小鬼子修的。
而后勇团牺牲的弟兄们，则已安葬在南村后山，或许还能得到乡亲们的祭拜。
王风抬头看了看天色，乌云蔽日，刚才还晴朗的天空转瞬变得昏沉。
这老天爷的脸色，变得还真是快……
……
“中条山战役之后，这些溃兵会逃到哪儿去？我想，大概也不会跟你们98军差太多，多半是找个偏僻村子藏身。路上多问问老乡，看哪个地方有溃兵出没。”
“团长！团长——”
“报告团长，打听到消息了！小杨村的村民说，村里有一股溃兵，大概五六十号人。”
“出发。”
“是。”
上扬村地处偏远，坐落在大山斜坡的一个山坳里。
要抵达那里，得先在荒无人烟的山野里走上一个多时辰，才能依稀看见村庄升起的袅袅炊烟，寻到一丝人间气息。
这是一个比南村更为偏远的村落，规模不及南村，却也从未遭遇战火侵袭。
难怪那些溃逃的士兵会选择藏身于此——至少日本人很难找到这里。
可如何将这群散兵游勇劝说、乃至“骗”进后勇团，成了眼下棘手的问题。
“是条汉子，就该加入我们后勇团，真刀真枪跟小鬼子干！”
姜龙说得语重心长，“你们瞧瞧咱们这装备，小钢炮、轻机枪、三八式，样样齐全……啥？你说你们以前的装备比咱们还好？”
“别拦我，妈拉个巴子！让我给这群窝囊废来几梭子！”
筐瓢赶紧一把拽住姜龙，生怕这个虎头虎脑的东北硬汉一冲动，真把枪掏出来。
其他战士也被吓得不轻，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以后绝不能再让姜龙去当说客了。
这家伙动不动就亮家伙，哪能谈得拢事儿！
眼前的这些溃兵，就像昨日的自己——哪怕像地底老鼠般苟且偷生，也不愿再直面死亡，不愿再看到那象征着屠杀与毁灭的日军。
什么豪言壮语，在他们耳中不过是笑话一场。
有人甚至冷笑一声，厌恶地啐出两口唾沫。
对着一群连灵魂都已麻木的败兵，妄想用家国大义、英雄气概唤醒他们胸中的热血？
算了吧，不如回去睡觉，省得白费力气，还落个被人耻笑的下场。
这就好比你向乞丐讲理想，对文盲谈《诗经》，纯属对牛弹琴。所谓的民族大义、报国雄心，在这群人眼里，恐怕还不如一个热腾腾的馒头实在。
中尉刘得发使出了最后的招数：“知道我们后勇团团长是谁吗？那是98军武军长的亲兄弟！跟着他打仗，准能打赢，准能杀敌雪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