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够的…
乔雪本性温柔,甚至可说是有些怯懦。
早年随师傅遭遇的那场巨变,成为了她几十年的阴影。
师尊与诸位师兄师弟惨死于霓裳之手,唯有她与临久侥幸生还。
那一日已成为她的梦魇。
多年来一直缠绕着她,从未散去。
几十年过去了,偶尔深夜,她甚至需要丁觉的安抚才能入睡。
临久当然也经历过那段时期。
但她的“适应”方式与乔雪截然不同。
她骨子里带着点偏执的韧性,让她更快地从噩梦中爬起来。
最最重要的是,她的实力提升的速度远超常人,当拥有了足够强悍的力量后,她便有能力将内心积压多年的憋屈与痛苦,全都倾泻在那些比她弱小的敌人身上。
以杀止殇,以血浇愁,这种方式,让她的心绪释怀的很快,却也扭曲了她的心性,让她对软弱的人充满了厌恶。
就跟她厌恶曾经的自己一样。
还是那句话,她现在所求的,不过是“独善其身”四个字。
听完了临久的安排,乔雪用手帕用力按了按红肿的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她想要平复情绪,但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但总要去做的。
最终,她鼓足了勇气,向里间挪动,然而,那双腿却像是灌了铅,才走了两三步,便再也迈不动了。
她回头望向临久,眼中又迅速蓄满了泪水,嘴巴开了又合上,发不出任何声音。
“……”
看见这一幕,临久心中的烦躁都快要突破临界点了。
看着乔雪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她真的很想揪住她的衣服,狠狠抽她几个耳光。
这是她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她最痛恨的就是这种消耗旁人耐心的人。
急死个人!
迟疑不决,到底在害怕什么?
在等待什么奇迹吗?
看着乔雪师姐那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临久心中一阵无语。丁觉人还没死呢!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罢了。
送佛送到西吧。
好事送到底吧。
临久彻底对乔雪失去了指望,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是老老实实待一边凉快去吧,站旁边她都嫌弃碍手碍脚。
随后,临久站起身,伸手按住乔雪的肩膀,将她拉到木椅子上。
歇着去吧你。
“师姐…”
临久平静道:“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还是……我亲自去跟他说吧。”
“啊…”
乔雪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泪水一下涌出,“师妹……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
噫!
行了。
临久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抽回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转过身,缓缓走向里间那张床榻。
里面的丁觉察觉到有人靠近,睁开眼睛,模模糊糊捕捉到一抹倩影,他以为是乔雪。
“你…”
他嘟囔着,挣扎着伸出手,直接抓过去,恰好抓住了临久垂下的衣角,用力往自己这边一扯,“雪儿……是,是你吗?我……我能抱抱你吗?我好冷……”
“……”
临久低头,看着自己被扯得有些变形的外衣,又看了看丁觉的脸。
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啪”的一声,抽开了他抓着自己衣服的手,顺便在他额头上用力按了一下,让他重新躺回枕头上。
“师兄,清醒点。”
她淡淡道:“是我,陆临久。”
“啊……是……是你啊……”
丁觉这才恍然反应过来,一下就清醒了许多,他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眼,临久的蓝发紫衣,脸上多少有点尴尬,当然更多的是一股失落。
“你……你来做什么?”
“我来……”
临久说话的同时,拉过床边一张圆凳,优雅地坐下,双腿交叠,“来跟你聊聊,关于你的……选择。”
“选择……什么选择?”
丁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他往后缩了一下,“选择?我……我已经做出选择了!宗主……宗主会救我的!我的金丹……还能补好!”
“补好?”
临久歪了歪头,“师兄,你错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没有继续说。
而丁觉,也陷入了沉默。
眼神变了,一点一点变得灰暗。
良久,临久才开口:
“师兄,几十年修行,你难道还不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修为和性命,当只能二选一的时候,究竟哪个更重要?”
丁觉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当然是修为!只有拥有修为,才能长生,才能守护想守护的人,没有修为,在这灵界,我算什么?蝼蚁!那样的活着,与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几乎是吼着说的。
“呵。”
临久嗤笑起来,“说得倒是好听,我看你不是怕变成蝼蚁废物,你只是……不敢面对自己罢了,说穿了,丁觉师兄,我觉得你就是个胆小鬼。”
“你说什么?!”
丁觉猛地瞪大眼睛,差点没坐起来,“我丁觉顶天立地,行事无愧于心!我怎么会是胆小鬼?!我为宗门出生入死,何曾退缩过?!”
“不是胆小鬼?”
临久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外衣脱下来,挂在一旁,她胖了,当然不是胖了,而是那里胖了,有时候一口气,一口气吸的气多了,胸口还会发胀。
衣服有点紧的慌。
扫一眼,门口紧张地望着这里的乔雪,临久注视着丁觉,“那你告诉我,一个真正的大丈夫,一个男子汉,难道连抛弃过往、从头再来的勇气都没有吗?”
“就因为害怕失去现在力量,宁可抱着那点可怜的修为一起去死,也不愿为了身边在乎你的人,咬牙活下去………连重新开始的勇气都没有……你不是胆小鬼,是什么?”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嗯?”
look!look!
临久凑近过去,逼得丁觉都屏住了呼吸。
“我……我……”
丁觉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想要诉说自己苦练时的艰难,想要强调失去力量后可能面临的屈辱,但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在临久的注视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什么我?”
临久仰着下巴,“我都变成这个样子了,都没说什么,你至少还是个男人。”
“……”
丁觉一下愣住了。
他终于明白临久为何变成如此模样了,原来…
也是被迫的吗?
不过,即使如此,他的脸色还是因为对方的话,气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