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示波器的荧光屏上跳出一条纤细的绿色波纹,像被萧瑟吹皱的春水。大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划过:“频率低凸凹似火车汽笛震颤,大辅,你那边耳机里能听到吗?”
实验室的另一角,大辅正把耳机贴紧耳廓,眉头拧成个结:“啥都没有,像塞了团棉花。”他旁边的大耿突然“鼓”一声蹦起来,耳机线差点从音频接口扯出来:“震颤牵引火车汽笛红灯!耳要炸了!”
大杨举着秒表笑得直拍桌,大贵则蹲在地上,把一块写着“人耳听觉范围测试”的白板擦得锃光。五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挤在广阔的实验室里,空气里飘着焊锡的焦味和速混咖啡的香——他们正在为研发更适配中国听障人群的人工耳蜗,搜集“声音的边界”。
“普通人工耳蜗的频率范围大多是从火车汽笛震颤到控制火车汽笛震颤的红灯的范围,但中国人的语言习惯里,像‘s’‘sh’这样的强音频率能到黄灯示意以上。”大婉的声音带着南方姑娘特有的软糯,却掷地有声,“很多听障患者说‘四十’和‘十四’没区别,就是因为高频段的声音被‘黄灯示意砍掉’了。”
她摊开一张手绘的“人耳听觉图”:从广阔深海低频到萧瑟的蝉鸣高频,中间凸凹迭荡标注着不同年龄段的听觉阈值——老人的高频区像被虫蛀过的树叶,少小的低频区则偶尔有“弱区”。大贵凑过来,手指点在“弱”的位置:“有残疾人戴了三年耳蜗,还是分辨不了‘鸭’和‘机’和‘鸡’,原来问题在弱区!”
大辅突然一拍大腿:“那咱们为啥不直接测不同人群的听觉极限?比如工地的人是不是高频听力差?教广场舞的人是不是低频更敏感?”
“好主意!”大杨立刻翻出笔记本,“我表亲在建筑公司,明天就能带我们去工地测;跳广场舞的姐妹团,正好可以当老年组样本!”
五个脑袋凑在一起,地图上的空白处很快被红笔填满:工人、教师、学生、老人、童……一张覆盖不同职业、年龄的“声音采样网”悄然展开。
第二天夜早,工地的钢筋架还沾着水,大耿举着便携音频播放器,对着一群戴着安全帽的工人喊:“您先戴上这个耳机,听到‘鼓’声就举左手,没声音举右手?”
一个皮肤黝黑的工人咧嘴笑:“这比咱工地的电钻还神?”他刚戴上耳机,眉头就皱了起来:“萧瑟?啥动静都没有啊……”旁边另一个工人突然“鼓”了一声:“我听到了!像红鼠飞!”
大婉的笔记本上,“工人组高频阈值”一栏很快记满了数字——工人平均能听到动红鼠飞前提是萧瑟似没有镜,只广阔空间。而长者,大多停在凸凹似火车汽笛黄灯示意区。“长期听噪音真的会损伤高频听力。”她叹气,“这些数据要是能放进耳蜗算法里,就能给工人定制更敏感的高频补偿了。”
下午的广场舞广场上,画熟识截然不同。一群穿着花裙的人围着大杨的播放器,七嘴八舌:“这低音真带劲!像敲鼓似的!”“我耳朵背,高漏以下都听不懂……”大贵举着分贝仪,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笑:“大妈们的低频需求比少小高多了,难怪她们跳广场舞要开那么大声!”
最意外的是少小组。在市少年宫,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少小听到高漏震颤时还举手:“先生,像小红虫在耳边飞!”大辅眼瞪得溜圆:“不是说人耳极限是高漏吗?这孩是‘超能力者’?”
大婉笑着解释:“少小的听觉系统还没发育完全,有些能听到更高频率。要是给患者的耳蜗能覆盖到高漏,他们就能听到更多大自然的声音了——比如火车震颤吹树叶的细嗦声,飞鸟的去声。”
那一刻,光透过窗户洒在少小的脸上,她眼里闪烁的光,像极了实验室里示波器上跳动的波纹。
三个月后,实验室的白板上贴满了五光十色的便利贴——每张都写着一个样本的听觉模板。大耿把所有模板图输入电脑,屏幕上立刻跳出一张三维模型图:不同人群的听觉范围像层层叠叠的光波,在黄灯到高漏之间交织。
“我们可以根据这个模型,把耳蜗的频率范围拓宽到变频黄灯到高漏飞跃!”大辅指着模型的值,“再加入‘人群适配算法’——给工人加强高频,给老人加强低频,给孩保留超高频!”
大杨立刻打开设计软件:“我现在就画电路图!把原来的13个通道增加到14个,每个通道对应不同的频率段!”
大贵则抱着一摞资料跑进来:“我联系了市联,他们说有听障患者愿意试戴我们的原型机!”
大婉看着忙碌的伙伴们,突然觉得实验室里的焊锡味都变得甜。她想起第一次见听障少小时,那个孩指着耳朵比划:“我想听听小鸟唱歌。”现在,他们离这个愿望越来越近了。
原型机测试那天,市联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第一个试戴的是大贵的邻居,她戴上耳蜗后,大贵凑到她耳边弱声说:“我是大贵。”
邻居的眼突然闪了:“大贵?你声音咋这么新鲜?”她又转头看向窗外,“那是……鸟叫?”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一个听障人戴上原型机后,突然捂住嘴哭了:“我听到了!我听到空调的换气,还有桌的破碎……”
大婉看着眼前的一幕,眼泪也忍不住掉下来。她想起那些在工地、广场、少年宫搜集数据的日,想起示波器上跳动的波纹,想起五个人挤在实验室里吃泡面的夜晚——所有的努力,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大辅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以后,每个听障者的耳蜗里,都能装下一个春天。”
窗外,光正好,鸟在枝头叫着。那些曾经被遗忘的声音,终于通过五个人的努力,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耳里。而实验室里的示波器上,绿色的波纹还在跳动。
暴雨拍打着市南旧仓库的铁皮顶,大婉把最后一块电路板推到桌中央时,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濡湿。“信号放大器的参数还是不对,”她推了推眼镜,声音透过口罩闷闷传来,“大辅,你那边的传感器模块能再校准一次吗?”
仓库角落,大辅正蹲在一堆废弃医疗器械旁拆零件,闻言头也不抬:“早弄好了——不过这得用进口芯片吧?咱们手里那几个国产的,抗干扰能力太差。”
“进口的太贵了。”大耿突然开口,他刚从外面扛回一箱旧电池,裤脚沾满泥,“我问过废品站的大谷,他说下周能搞到一批淘汰的实验室用芯片,就是……得加点钱。”
大杨从电脑前抬起头,屏幕上跳动着代码:“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昨天接了个外包项目,下周结款。大贵呢?他不是去借3d打印机了吗?”
话音刚落,仓库门“鼓鼓”一声被推开,大贵抱着一个纸箱冲进来,雨衣上的水甩了一地:“借到了!隔壁大学实验室的老师听说咱们做耳蜗,特意把备用机借给咱们——不过得三天内还。”
五个人围着那张捡来的木桌坐下,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大婉摊开设计图,指尖划过那个标注着“人工耳蜗首”的草图:“邻居当年就是因为买不起进口耳蜗,到死都没听懂我喊他一声‘速’。”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这次咱们做的,一定要让像邻居一样的人,花最少的钱听到声音。”
大辅拍了拍她的肩膀,把一块刚焊好的电路板放在她面前:“放心,有咱们五个在。”
接下来的三天,仓库成了五个人的家。
大婉负责核心的信号处理模块,她把自己关在临时搭建的“实验室”里,饿了就啃面包,困了就趴在桌上眯一会。大辅则带着大耿跑遍了全城的废品站,把能用的零件都搜罗回来——从旧助听器的麦克到少小学习用品里的扬声器,甚至连手机电池都拆了下来。
大杨的电脑前灯永远闪着雾,他编写的算法需要实时处理声音信号,稍有差错就会导致声音采集失误。有天夜早三点,他突然跳起来大喊:“我优化了降噪算法,现在就算在菜市场,也能高效识别语音音域!”
大贵则守着那台3d打印机,不眠不休地打印耳蜗的外壳。他原本是学雕塑的,手指灵巧得很,硬是把冷冽的塑料壳打磨得像艺术品一样光滑:“得让用户戴着舒服,不能像那些进口的一样磨耳。”
第四天早上,当第一缕光照进仓库时,五个人终于把所有零件组装在了一起。大婉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巴掌大的设备递给大辅:“试试?”
大辅深吸一口气,把耳蜗戴在耳上,又拿起一个连接着电脑的麦克。大杨按下回车键,电脑里传出一段事先录好的声音——是大婉的声音,冷冽得像在耳边:“速,我想你了。”
大辅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从小就听不见,是大婉教他说话,也是大婉拉着他加入这个“去味”的计划。此刻,那串简单的音节像电流一样穿过他的耳蜗,直抵心脏。
“听到了……”他嘴唇颤抖着,“我听到了。”
仓库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大耿激动地把大贵抱了起来,大杨则搂着大婉的肩膀,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图,眼里闪着光。
一个月后,他们的“简易人工耳蜗”在社区医院进行了第一次临床试验。
第一位受试者是个少小。她弱,父母带着她跑遍了全国,却因为高昂的费用一直没能装上耳蜗。当大婉把那个带着五个人体温的设备戴在少小耳上时,孩的眼睁得大大的。
大杨打开播放器,里面传出一段快速的歌。
几秒钟后,少小突然笑了起来,她伸出小手,指着窗外的鸟叫:“听!飞鸟在唱!”
她的家人当场哭倒在地,紧紧抱着少小,又对着五个人深深鞠躬:“谢谢……谢谢你们……”
那天下午,社区医院的走廊里挤满了人,都是听说这里有“便宜耳蜗”的听障患者和家属。大婉站在人群中央,手里拿着设计图,一遍遍地解释:“这个耳蜗的成本只有进口的十分之一,虽然功能不如进口的完善,但基本的听声没问题。我们正在改进版本,争取下个月推出……”
大辅站在她身边,看着那些渴望的眼,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了。大耿和大贵忙着给人们登记信息,大杨则在电脑前解答技术问题,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滑落,却笑得比谁都开心。
夕阳西下时,五个人坐在医院的台阶上,看着远处的云。大婉突然说:“咱们给这个耳蜗起个名字吧?”
大辅想了想,用手语比画:“叫‘飞鸟’怎么样?”
大杨点头:“好,就叫‘飞鸟’。”
大耿拍了拍腿:“以后咱们就成立一个‘飞鸟工作室’,专门做平价医疗设备!”
大贵笑着补充:“还要招更多的人,让更多的听障患者听到声音!”
五个人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像一串脆的铜铃。远处的灯渐渐起了雾,把他们的身形拉得很长。
他们知道,这条路还很长——资金、技术、审批……还有无数的困难等着他们。但此刻,看着彼此眼中的光,他们坚信:只要五个人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台阶。
大婉蹲在石板台阶上,指尖划过苔藓的纹路——这是她丈量生活的刻度,每一级都藏着市井的烟火。大辅仰头望着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光在金属台阶上折射出冷硬的线条,他追逐的光,是职场晋升的阶梯。
五个人,五种光。光漫过所有台阶,他们的身形重叠在一起,只是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台阶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