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章一进门，便望见上首坐着一位黑脸男修，他身前的桌面上整整齐齐码着一堆灵石。
不多不少，正好六百块。
那是她的。
赵华章在心里默念。
若不是为了这笔尚未到手的灵石，她也不会如此爽快地答应前来会面。
那黑脸男修同样穿着一身红色劲装，衬得肤色愈发黝黑。
引路的红装修士恭敬道：“望冬前辈，这位便是我们坊主。”
语毕便悄然退下。
坊主指了指一旁的座椅，“赵道友，请坐。我是此地坊主郑金源，看你修为已近突破练气七层，称我一声道友即可。”
赵华章将目光从那堆灵石上收回，心知想顺利拿到这笔灵石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抬手，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露出的是一张颇为标致的脸庞，但眼神沉静而平和，不见丝毫恐惧，也无半分谄媚。
谁也难以想象，就是这样一双平静的眼，在方才的对战中竟透出那般狠厉，刀光起落，招招致命。
对方既已道出她的姓氏，再遮掩也已毫无意义。
只怕不止是姓氏，就连她家住何处、家中几口，对方也早已摸得一清二楚。
郑金源已是练气圆满，赵华章自然不会不知分寸地真以“道友”相称，只谦逊应道：“郑前辈明察，晚辈在玄冥圣地得了一点机缘，一月前确实尝试过突破，可惜机缘未至未能成功。不过灵力因此比寻常练气修士精纯几分，今日能连胜几场，也是侥幸。”
郑金源微微颔首，“练气期突破，关键不过四点：一看根基是否扎实，可勤修弥补；二看突破时灵气是否充足，宜选灵地并辅以破障丹；三则关乎功法；四则在于心境，切忌急躁或杂念纷扰。”
赵华章闻言豁然开朗。
她原以为仅是灵气不足，正打算寻机服用破障丹再次尝试突破。
经他一点，才想起当时自己一边冲击瓶颈，一边还分进凝时秘境中修习法术，又时时挂念家中孩子，心神不宁恐怕才是主因。
她暗下决心，下次定要静心准备，再行突破。
若仍不成功，那必是《混元法诀》本身有问题，届时她与孩子们都不可再练此功。
她由衷谢道：“多谢前辈指点。”
郑金源点了点头，指向那堆灵石道：“这是你连胜的奖励，共六百灵石，你取走吧。”
赵华章心头一喜，甚至盘算着十日后能否再来挑战。
她起身正要上前，却听郑金源又道：
“赵道友，既领了这笔灵石，便不可再来我这里挑战了。毕竟以你的身手，同阶能胜过你的已寥寥无几。”
赵华章讪讪一笑，收起那点小心思，上前将灵石收起，“多谢前辈提醒。”
郑金源话锋一转，“不过，你若真想再来，也不是没有办法，加入我们即可。”
“加入？”赵华章微怔。
郑金源坦然相告，“今日与你交手后六位，皆是我赌坊的人。”
赵华章顿时了然。
到了第五场，败者须赔付三十块灵石，愿意下场的人自然稀少。
为使比赛继续，赌坊只得派出自己人。
但她计划冲击练气七层后前往焰天城，实在分身乏术，便婉言推拒，“前辈，我近期打算闭关……”
郑金源不以为意，“无妨，你有空时再来便是。若愿中断他人比赛，每场我按修为数给你。”
赵华章表面应下，心里却不愿多来，这酬劳远不如自己打擂。
况且赌坊本就不缺打手。
郑金源沉吟片刻，忽又问：“你可知这赌坊为何而开？”
赵华章不解其意，思索后谨慎答道：“为利。”
郑金源轻笑，“表面确是如此。不过我们真正所为，是替燕族长网罗人才。”
“燕族长是……？”
“正是你所想的那位。凡在我处表现优异的练气后期修士，皆可成为燕族长的专属金甲卫，或燕家客卿。你如今修为尚浅，本不够格，但我观你实力不俗，可破例将你纳入我第三小队作为预备队员。”
他见赵华章似要推拒，又正色道：“赵道友莫急推辞。既在燕山镇安居，便须守燕家规矩，为燕家效力。稍有实力的练气后期修士，无一不成为金甲卫或客卿。这位置，旁人求还求不来。”
赵华章展颜一笑，“多谢前辈提点。”
郑金源道：“无妨。数月前我便有意邀赵道友加入我赌坊，只是当时道友另有机缘。今日亦不算迟，只要赵道友多赏脸来我这赌坊几回，便是给我面子了。”
这话一出，若是有空，是不来也不行了。
赵华章心中暗叹，早就知道灵石没那么好拿，幸好，今日赚得足够多。
她面上含笑应道：“那是自然。”
两人又闲谈片刻，便敲定了赵华章日后可随时来赌坊担任打手。
待她修为达到练气七层之后，再来寻郑金源，加入他的队伍，担任金甲卫或客卿。
金甲卫与黑甲卫、红甲卫类似，需按月执勤，虽失了自由，却有固定俸禄，还可凭贡献兑换燕家藏书阁中的功法典籍及宝物。
客卿则较为自由，属合作性质，每次任务领取相应报酬。
只要身在燕山镇，便不容推拒，总得选一条路走。
赵华章轻叹一声，也不知这修为高了，究竟是福是祸。
说到底，终究是身不由己。
想起前几个月，不就因为拒绝嫁入周家，便被逼着提高灵田粮吗？
如此看来，还是修为高些好。
至少在村里，她还能说得上话、做得了主。
与郑金源告辞后，赵华章转身上楼。
如今这地下的比斗，她已经瞧不上眼了。
若不是为了灵石，这趟她根本不会来。
也罢，往后怕是还得来。
刚踏出石门，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是血丹的气息。
既然这地下赌场为燕家效力，那血丹想必也是燕家在背后出售。
赵华章眼底掠过一丝厌恶。
不止燕山镇，连玄冥城里，也有这般隐蔽的铺子在售卖血丹。
她原本还以为这等东西来路不正……
毕竟来路正的东西，都是光明正大的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