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疑问，而是近乎肯定的陈述。
聂珣唇角微扬，似笑非笑中透出几分运筹帷幄的从容。
他身子微微前倾，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一叩，发出极轻的一声响。
“『袖手人』这等大祸害、老狐狸，总不能光靠你们这些小辈去操心，不然我这个院长岂不是成了吃干饭的了？
“自从上次『响尾』在专道之上拦截小娄的公务车之后，我就下令让周侑动用一切资源，彻查他与那个叫黄妍的女子的一切踪迹。
“线索显示，他们二人从广义会所离开之后，并未在丰曲市停留。
“而是直接上了专道一路疾驰去往海边，最终登上了一艘名为『海风魅影』的大型豪华商业游艇，他们在其上纵情玩乐，彻夜未归。”
秦无恙目光骤然一凛。
游艇？彻夜未归？
那就是说……施琅极有可能当时就在那艘船上！
说不定还有其他『袖手人』核心成员！
聂珣不再多言，伸手将面前那台老式显示器轻轻转向秦无恙的方向。
屏幕上，复杂的界面分割成数个区块，无数信息流正疯狂刷新。
“靖台市旗风码头近半年的所有航运记录、离港报备……
“江连市刺杀案中，江沉壁最后离去时所使用港口的全部监控与出入日志……
“弘智带队擒获的那些大罗域衍力武器贩子的秘密运输路线与交接点……
“奉域那些试图煽动舆论、制造混乱之人的隐藏行踪与通讯网络……
“还有这次，黄妍与『响尾』所登的那艘『海风魅影』游艇上，每一位登记乘客、乃至服务人员的背景、消费记录及其过去数月的行动轨迹……”
聂珣的声音平稳而有力，不紧不慢：
“周侑制作了一个算法，通过多源异构数据融合、时空轨迹聚类分析、模型预测筛选共同点和交叉点，将上面我跟你说的所有数据丢进去进行演算、权重评估与模拟仿真。”
他的手指轻轻点向那即将满格的红色进度条：
“这套系统，在你们出发前往苏伦比星髓矿脉的那一天，就已经正式启动，至今，已不眠不休地运行了整整七天七夜。
“而现在它即将完成最终计算，输出一个概率最高的经纬度坐标，也就是……”
聂珣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声音沉凝如铁：
“『袖手人』的藏身之地！”
终于来了……
凡事发生必留痕迹。
之前『袖手人』蛰伏整整六年，深度匿藏，让守真院查无可查。
如今从首次有了『袖手人』贩卖衍力武器的踪迹开始，这个邪恶组织已经屡次现身，又屡次从守真院的围追堵截之下脱身。
到目前为止，守真院一个『袖手人』正式成员的活口都没抓到。
只是杀掉或者逼死了何岳、『恶虎』唐恺、蔓荆等几个人。
这其中还只有何岳一个核心成员，其他都是相对不那么重要的小角色，甚至是牺牲品。
并未对『袖手人』造成实质性打击，对攻破这个邪恶组织也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每次都是被动去应对。
但……如聂珣所说，守真院高层可不是一群吃干饭的人。
一次两次被动，总不可能次次被动。
真当神州是你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袖手人』多次冒头，坐拥大量资源和人手的守真院再没有点实际行动，也未免显得太过无能。
作为统帅的聂珣，自然是责无旁贷。
这串即将出现的经纬度坐标，会是守真院追查『袖手人』最为重要的一条线索。
『袖手人』能够屡屡脱身，必有着难以想象的情报获取方式。
聂珣吃不准『袖手人』渗透的有多深，所以……他不允许这串坐标有除他之外的第二个人知道。
也不能通过任何电子渠道进行传达，这同样会有被拦截暴露的风险。
最为稳妥的方式，就是这台没有联网的电脑上，坐标出来的第一时间只有聂珣一个人能看到！
所以，他今天才会亲自过来，确保万无一失！
秦无恙望着那面屏幕，心里最为叹服的反倒还不是聂珣，而是地下方外圈的『老板娘』——周侑。
如此庞大的数据，调查走访、寻找线索、总结归纳、筛选过滤、制作算法……
这其中要消耗的心力堪称恐怖，就连秦无恙自己来做都没把握能搞定。
可周侑却做到了，而且马上就要成功。
秦无恙这回是真的开始好奇，问道：
“周侑……是什么来头？”
这几乎是地下方外圈最核心的秘密之一，按理说聂珣最好是不要透露给任何人知道，也完全可以不回答秦无恙这个问题。
但他却意味深长地看向秦无恙，眼中带着一丝考较的兴味：
“你脑子那么好用，猜猜看？”
秦无恙垂眸沉吟。
周侑在情报搜集方面有如此出众的天赋和能力，身边也没有方外人贴身保护，还能坐稳地下方外圈第二把交椅的位置，一定不会是个普通人。
那就是一个方外人。
从年纪上看，四十多岁，估摸着最起码是个归一境。
外貌身材都很出众，又有独特的气质，背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靠山。
聂珣是地下背后真正的老板，而周侑的代号是『老板娘』……
再瞥见聂珣嘴角那抹难以言喻的微妙笑意，秦无恙的神色逐渐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该不会……
我记得聂院是有家室的……
聂珣瞧见他这神情，眉头一拧，拍桌佯怒道：
“你小子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可是正经人！”
秦无恙面色恢复平静，坦然摇头：
“猜不到。”
这能说明周侑的身份隐藏工作做的极好，连秦无恙都没有什么头绪。
见秦无恙先是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现在又猜不到周侑的身份，聂珣心下竟莫名舒坦了几分。
看来这年轻人的脑子，尚未夸张到全知全能的境地。
然而，就在他刚要开口之际，秦无恙却蓦地补上一句，宛如惊雷，让他心头骤然一震。
“但……她如果不是你的情妇，或许就和管部长关系不浅。”
？！
聂珣看向秦无恙的眼神渐渐深邃起来，里面充满浓烈的疑惑和诧异。
“啧……”聂珣咂了咂嘴，“我有时候真想把你这脑子挖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AI，丢给陈老去研究一下，这都是怎么想到的？”
秦无恙淡然道：
“丰曲市是奉域辖区，『响尾』和黄妍去的那艘游艇在奉域，那几个试图煽动方外人普通人矛盾舆论的人也在奉域。
“要在这里顺利搜集调查这么多情报，应该很难瞒得过管部长，或者说没有管部长默许和支持，周侑也搜集不到。”
聂珣默然片刻，终是无奈一笑，坦然承认：
“没错，她是老管同母异父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