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莫名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酸意和烦躁，如同细小的藤蔓，悄悄缠上了他的心。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光线，阴影笼罩住蹲在地上的白小北。
白小北正专注于采集，没察觉到余扬情绪的变化，见他停下，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怎么了？有情况？”
余扬没回答，只是眯起了眼睛，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一种白小北看不懂的、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悦的情绪。他忽然伸手，动作有些突兀地，一把将还蹲着的白小北捞了起来，紧紧箍在了自己怀里。
“啊！”
白小北猝不及防，低呼一声，手下意识地高高抬起，生怕手里还拿着采集钳和样本容器碰到余扬，也怕锋利的工具伤到他。
他被余扬身上沾染的硝烟和血腥味包裹，隔着防护服也能感受到对方手臂传来的、不容抗拒的力道。
他仰起头，看向余扬近在咫尺的脸，对方的下颌线绷得有些紧，眼神深邃得让他心悸。
“余扬？你干什么？”他有些困惑地问，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拥抱而微微发软。
余扬盯着他清澈的、带着无辜疑惑的眼睛，心里那股无名火更旺了，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溜溜的阴阳怪气：“白少爷也觉得以前的日子好啊？众星捧月，轻松快乐，确实令人怀念。”
白小北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老实地点了点头，语气自然：“那是自然啊。虽然现在说这些有点……但没有人会否认以前和平安稳的日子不好吧？”
他想起末世降临时的混乱和失去，眼神黯淡了一瞬。
“我就觉得现在很好。”余扬几乎是立刻接话，语气硬邦邦的，“比我自己以前二十多年，东奔西跑、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都好。”
他说的是实话。遇见白小北，拥有可以并肩作战、交付后背的同伴，甚至心中这份悄然滋生的、不容忽视的情感，都让他觉得，这糟糕的末世似乎也有了值得眷恋的理由。
但他话锋一转，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尖锐和试探：“不过，像白少爷这样，以前习惯了被追捧、被注目的人，应该也会很喜欢那种生活吧？就跟太佑谦一样，享受站在聚光灯下的感觉。”
白小北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看着余扬那双紧紧盯着自己、仿佛在等待某种判决的眼睛，忽然间，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瞬间明白了余扬这突如其来的别扭和阴阳怪气是从何而来。
这个笨蛋……是在吃醋？
吃那些根本不存在的、属于“过去”的醋？
还把自己跟太佑谦那个行走的发光体类比？
白小北心里有点想笑，又有点说不出的柔软和感动。
他没有像余扬预想的那样，急急忙忙地解释自己以前并不滥情、也不爱出风头，只是喜欢宅着看看漫画什么的。相反，在余扬紧紧的目光注视下，他忽然用力，挣脱了余扬的怀抱。
余扬手臂一空，心里也跟着一空，那股不美好的预感更加强烈，眉头拧得更紧，眼神也不自觉地想要往旁边偏开，有点懊恼自己的冲动和口不择言。
然而，下一秒，白小北却没有离开，也没有生气。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采集工具和样本容器放在旁边一个相对干净的木箱上，确保它们不会被打翻。然后，他转过身，重新面向余扬，在他略带诧异和怔愣的目光中，伸出手，轻轻捧住了余扬沾着灰尘和些许血污的脸颊。
余扬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只能任由白小北温热柔软的掌心贴着自己的皮肤。
因为余扬比他高不少，白小北微微踮起脚尖，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亮晶晶的，清晰地倒映着余扬有些呆滞的脸。他凑近，在余扬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地、却无比清晰地，在他紧抿的、带着硝烟味的唇上，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一触即分。
余扬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被触碰的地方，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白小北退回原位，脸颊也微微泛红，但眼神清澈而认真，他看着余扬，声音轻柔却坚定：“笨蛋，你在瞎想什么啊？以前的日子安稳，我自然会怀念。但是，”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以前没有你啊。如果要我在‘安稳的过去’和‘有你的现在’之间选，那么，‘有你的现在’，一定比过去好一千倍，一万倍。”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夸张的告白，只是最简单直白的陈述，却像最温暖的阳光，瞬间融化了余扬心中所有的不安、酸涩和莫名的烦躁。
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暖流涌遍他的四肢百骸，心脏像是被泡在了温水中，软得一塌糊涂。
他愣愣地看着白小北，看着他那双盛满了真诚和些许羞涩的眼睛，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白小北被他看得脸颊更红，眼神有些闪烁，他感觉周围空气的温度都在升高，再这样下去，在这片刚刚结束战斗、还一片凌乱的废墟里，恐怕会发生一些不太合适的事情。他轻轻推了推余扬的胸膛，小声说：“好了……样本还没采完呢，清元他们还等着分析……”
余扬这才如梦初醒，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看着白小北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那里面充满了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和某种深沉的占有欲。他哑声应道：“……嗯。”
两人重新开始工作，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一种无声的、甜蜜的默契流淌在空气中。
余扬依旧警惕地清理威胁，白小北依旧专注地采集样本，但他们的目光总会不经意地交汇，然后迅速分开，嘴角却都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直到将所有可疑的丧尸样本采集完毕，确保没有遗漏，两人才脱下防护服，处理好工具，带着采集箱离开了那片区域。外界的喧嚣和忙碌依旧，但他们的世界里，仿佛有了一小块刚刚被确认的、独属于彼此的静谧与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