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如同催命符一般，固执地响彻在空旷的公寓里，每一声都像是敲打在太佑谦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上。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指尖沾染上未干的泪痕和晕开的眼妆，留下狼狈的痕迹。他试图挤出一个平日里那种漫不经心、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却发现脸颊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最终只能自暴自弃地放弃。
管他的！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赴死一般，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孙御白脸上那精心准备的、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在看清太佑谦模样的瞬间，凝固了一瞬，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随即迅速转化为恰到好处的担忧。
眼前的太佑谦，不再是那个任何时候都光彩照人、仿佛自带聚光灯的大明星。他眼圈通红，像是揉进了桃花瓣汁液，长而卷翘的睫毛被泪水濡湿，黏连在一起，眼下精致的眼妆有些晕开，像是被风雨打湿的蝴蝶翅膀，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破碎的美感。
他身上那件昂贵的丝质睡袍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胸膛，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浓重的、被抛弃般的委屈和颓唐，偏偏又因这份狼狈，生出一种引人摧折的艳色。
“佑谦？”孙御白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珍宝，“你怎么了？”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关切，演技浑然天成，找不到一丝破绽。
太佑谦别开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更狼狈的样子，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鼻音：“没什么，和男朋友吵架了。”
他刻意用“男朋友”这个词就是在提醒对方界限。
孙御白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暗芒，但脸上担忧的神色更重，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仿佛感同身受的感慨：“真没想到……以前在业内，被传说换爱人跟换衣服一样潇洒、从不为谁停留的太佑谦，竟然也会有为爱情流泪的一天。”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太佑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隐秘的期待，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般的磁性，“不知道当初和我分手的时候，你有没有也这样……为我哭过？”
这话带着刺，精准地扎在了太佑谦那点不肯服输的傲气上。他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回头，狐狸眼即使红肿也依旧努力瞪出凌厉的弧度，像是要维持最后一点尊严。
“你想多了！当初和你分手，我可没哭！”这
话半真半假，当初或许有过短暂的伤心和不甘，但绝没有此刻这般，混杂着对周盛的委屈、对未来的不安、以及那种不被最亲近之人信任的撕心裂肺。
那时的分手，更多是源于骄傲被践踏后的决绝。
孙御白像是早就料到他的回答，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那笑声温柔又带着一丝令人不适的怀念：“我猜到了。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喜欢你。”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透过此刻狼狈脆弱的太佑谦，看到了末日前那个张扬肆意、眼神明亮、仿佛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将其束缚、耀眼得像一团灼灼火焰的年轻顶流，“你那时候啊，就像一阵抓不住的风，一团烧不完的火，活得那么自我，那么耀眼，没有人能困得住你。我看着你，就像看着另一个……我不敢成为的自己。”
太佑谦被他话语里描绘的那个过去的自己触动了一下，心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夹杂着对往昔的怀念和一丝物是人非的怅惘。他扯了扯嘴角，没什么笑意，目光落在孙御白手里提着的精致食盒上，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带了什么？”
孙御白从善如流，将食盒提起，打开盖子，里面是几样做工精巧、明显耗费了心思的点心，还有一瓶看起来品质绝佳、标签古朴的红酒，以及一小碟碧绿的、显然是春风基地利用特殊技术培育出的新鲜蔬菜制作的饼干。
“一点春风基地的特产，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带来给你尝尝鲜，换换心情。”他语气自然，仿佛只是久别重逢的老友间最寻常不过的探望，却处处透着用心。
太佑谦看了看那瓶价值不菲的红酒，挑眉，带着点自嘲和看穿一切的慵懒：“你这不像是来给我送东西，倒像是来找我喝酒的。”
孙御白坦然承认，笑容温和无害，眼神却带着一丝挑衅：“被你看穿了。不知道如今光芒依旧的大明星，还愿不愿意赏脸，陪我这个……耿耿于怀的‘前男友’，喝一杯解闷酒？”
若是平时，理智尚存的太佑谦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甚至带着讥讽地拒绝。但此刻，他心情糟透了，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和周盛争吵的画面、周父冰冷的眼神、独自承受压力的委屈……种种情绪如同海草般缠绕着他，让他窒息。
他迫切需要什么东西来麻痹自己，逃离这令人崩溃的现实。酒精，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他潜意识里或许也存着一点自暴自弃和赌气的成分。周盛不是怀疑他吗？不是不信任他吗？不是觉得他过去混乱吗？那他偏要和这个“前男友”喝酒，偏要回到那种看似“潇洒”的状态。
他侧身让开门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颓唐：“进来吧。”
孙御白眼底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亮光，从容地走进了这个充满了太佑谦和周盛共同生活气息的公寓， 玄关并排摆放的拖鞋，沙发上随意搭着的属于周盛的作训外套，甚至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凛冽气息，都让他的眼神暗了暗，但脸上的笑容却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