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博正硕接到仓皇逃回士兵的报告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刚才速射炮阵地被毁的怒火还未平息，新的、更致命的威胁竟然从自己脚下冒了出来！
“哈依！司令官阁下！我们……我们在第三补给点附近遭遇突袭！小野和山田当场玉碎！敌人火力很猛，动作非常快！”
逃回来的军曹脸色惨白，惊魂未定地报告。
“有多少人？具体位置在哪里？他们的目标是哪里？！”
本博一把揪住军曹的衣领，连珠炮似的发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这个……这个……”
军曹结结巴巴，
“当时太突然，通道里很黑……只知道枪声很密集，应该……应该不止几个人……具体位置就在第三补给点通往主坑道的岔路口……他们之后往哪个方向去了，属下……属下不知……”
“废物！”
本博一把推开军曹，气得浑身发抖。
关键信息一概没有！
对方有多少人？
是一个侦察小组，还是一支突击队？
他们现在具体在哪个位置？
是盲目乱窜，还是有着明确的目标
——比如直奔他的指挥所，或者更可怕的，是冲着那门仅存的105榴弹炮去的？
未知带来了巨大的恐惧。
八路军如同渗入堤坝的蚁群，你看不见他们，却能感觉到赖以生存的根基正在被一点点蛀空。
整个赐儿山的防御体系，突然间从外部承受重压，变成了内外同时被渗透、被夹击的危局！
“司令官阁下，是否立刻调动预备队，封锁所有已知坑道入口，进行拉网式清剿？”
一名参谋急切地建议。
“不行！”
本博立刻否定，他烦躁地在地图前踱步，
“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进来了多少人，具体位置！贸然派兵进入复杂的坑道，很可能被他们利用地形分割、伏击！那正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他想起了八路军极其擅长近战和夜战，在那种狭窄黑暗的环境下，蝗军士兵的优势将大打折扣。
“那……难道就任由他们在我们的‘心脏’里活动吗？”
副官的声音带着颤抖。
本博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无奈交织的复杂神色。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分析着局势。
“命令！”
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决断，
“第一，立刻封锁指挥所及105炮位附近所有非主要通道，用沙袋、杂物堵死！只保留最关键的一条应急通道！
第二，所有关键节点，如弹药库、通信室、炮兵观测所，立即加派双岗，严格盘查任何靠近人员，以防八路军伪装混入！
第三，通知坑道内所有巡逻队及守卫人员，提高至最高警戒级别，发现任何异常，可无需警告直接开火！
但要他们注意……注意尸体，八路军惯用诡雷！”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最后一点。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命令105榴弹炮位，做好……做好最后射击及自毁的准备！”
最后一道命令，让指挥所内所有军官脸色骤变。
自毁准备？
司令官阁下已经悲观到这种程度了吗？
本博没有解释，他疲惫地挥了挥手。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收缩防御，固守要点，同时寄希望于坑道内的零星守军能够拖延、甚至发现并消灭这支该死的渗透分队。
这是一种极其被动的应对，但他手里可用的牌实在太少了，他不敢再轻易地将宝贵的兵力投入地下那个黑暗的迷宫。
他走到观测孔前，望着山下依旧枪声激烈的八路军进攻方向，又感受着脚下这片山体中可能正在悄然逼近的危险，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头。
他现在就像个瞎子，在自己的家里，提防着不知会从哪个角落刺来的致命一刀。
本博正硕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正在与105重炮阵地通话的通讯兵。
通讯兵手持话筒，正重复着刚才的指令：
“……是，立即执行最高警戒，做好……自毁准备……”
“自毁”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本博的心头。
不！帝国宝贵的重炮，怎能如此窝囊地自我毁灭？
它应该咆哮！
应该让敌人付出血的代价！
就在这时，一个更冰冷、更现实的恐惧骤然攫住了他——电话线！
八路军已经钻进了坑道，如果他们切断了指挥所与105炮位之间那根至关重要的电话线……
那么，这门唯一能对八路军构成实质性威胁的重炮，就将彻底变成聋子和哑巴！
他连下达自毁命令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等等！”
他猛地嘶吼出声，声音尖厉得变了调，把通讯兵和周围的参谋都吓了一跳。
通讯兵下意识地对着话筒重复：
“等等……”
指挥所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向突然失态的本博。
本博胸口剧烈起伏，大脑在极度的压力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不能再等了！
必须让这门炮现在就开火！
趁线路还畅通，趁它还能发出声音！
这是最后的机会，必须打出它应有的价值！
他几步冲到通讯兵面前，几乎是抢过话筒，对着那头吼道：
“命令变更！
取消自毁准备！
105炮位，立即装定射击诸元，准备开火！”
炮位那头的军官显然愣了一下，但立刻回应：
“哈依！准备开火！请指示目标！”
目标……
目标……
本博的呼吸一滞。
目标是什么？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地图。
城内的八路军？
都是分散的小股部队，不值得。
正在进攻八角台的八路军步兵？
他们分散隐蔽，效果有限。
八路的后续梯队？
位置不明……
一个个选项在脑中飞过，又被迅速否定。
没有！
根本没有一个能配得上这最后一击的、足够分量的目标！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难道这最后一炮，也要像之前那样，徒劳地消耗掉吗？
不！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赌徒般的光芒。
没有值得的目标？
那就赌一个！
就算打不掉，也要最大程度地震慑敌人，为可能的地面反击或……最终的“玉碎”争取一丝心理优势！
本博在最后时刻，会选择哪里，作为目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