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得能听到烟头燃烧的滋滋声。
强过甲种师团，那是鬼子最精锐的部队，装备、训练、兵员素质，都不是黑岩那种守备骑兵能比的。
李云龙猛地嘬了一口烟，把烟屁股摁灭在脚下，骂骂咧咧地开口：
“他娘的！小鬼子这是下了血本了！关东军的看家宝贝都舍得放出来？
旅长……哦不，师长，知道这帮孙子走到哪儿了吗？从哪个口子进来的？”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师长没有回头，
“老李问到了点子上。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情报不明！
我们只知道他们动了，方向肯定是奔着咱们晋北、绥远来的。
可具体路线？是走古北口？还是喜峰口？或者从热河那边绕过来？
走到密云了？还是已经过了承德？
一概不知！
几万大军，总不能是飞过来的吧？可咱们放出去那么多侦察员，地下党的同志也冒死传递消息，反馈回来的信息都含糊不清，互相矛盾。”
他指着地图上长城沿线那几个关键的关口，眉头紧锁：
“鬼子这次学精了，保密工作做得极严。还派了大量小股部队清除我方侦察人员，破坏我们的交通站。”
师长接过话头，他沉稳的声音里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手指关节重重敲在摊开的地图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敲得人心头发慌。
“老宋，老李，老丁，还有江岳，现在咱们面临的，是两眼一抹黑！”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指挥员：
“关东军几个师团，几万号人，加上配属的炮兵、装甲车，不是个小数目。
他们动，必然有迹可循。可我们现在，连他们是从哪个老鼠洞钻出来的，主力到了哪个位置，都他娘的搞不清楚！”
师长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火气：
“总部也在催，友邻部队也在问。
咱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等鬼子把刺刀顶到咱们胸口上，才反应过来！
都说说，有什么法子，能把这只藏在黑雾里的恶狼，给我揪出来！”
指挥部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烟草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李云龙习惯性地去摸烟，丁伟盯着地图上的等高线仿佛要把它看穿，宋司令则下意识地搓着手指。
这时，江岳站起身，走到了地图前。
他没有立刻看地图，而是先环视了一圈，语气冷静地开口，带着一种穿越者特有的、跳出当下迷雾的视角：
“师长，各位司令，鬼子这次动用重兵，想要达成战役突然性，保密是必然的。
但有几万张嘴要吃饭，有几万双脚要走路，这是客观规律，他们绕不过去。”
他伸出手指，虚点在连接东北与华北的那些蜿蜒的铁路线上：
“我认为，鬼子这几万精锐，要想快速投入晋北战场，唯一的通道，就是铁路！
靠两条腿从关外走到咱们这儿？
等他们走到，黄瓜菜都凉了！
汽车运输？
且不说鬼子有没有那么多汽油和卡车，这么大车队在道路上运动，根本不可能瞒过咱们沿途的耳目，早就暴露了！”
他语气笃定：
“只有铁路！只有依靠高效的铁路运输，他们才能在相对短的时间内，完成如此大规模的兵力投送。”
李云龙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
“铁路？那玩意儿目标更大！一列火车拉一个大队，几个师团得多少列火车？动静能小了？”
“李司令说得对，动静小不了。”
江岳肯定地点点头，话锋却一转，
“但正因为动静大，反而给我们留下了摸清他们动向的机会！”
他看向师长，眼神锐利：
“师长，数万人的调动，不是几列火车悄悄跑一趟就能解决的。
那需要庞大的军列序列，连续多日的运输。
这么大的动作，想要完全保密，难如登天！”
他抛出了一个让在场几位老行伍都感到有些新颖的思路：
“我们不一定非要派侦察兵冒着生命危险去扒铁轨、数火车。我们可以换个法子。”
“几万鬼子兵坐在火车上，他们总要吃饭喝水吧？
火车头要烧煤加水吧？
沿途大大小小的补给站，特别是那几个关键的枢纽站，比如锦州、山海关、绥中、承德……”
江岳的手指随着话语，在地图上相应位置划过：
“这些地方，突然之间要供应远超平常数量的蔬菜、肉类、粮食，甚至只是简单的饮用水，都会引起当地市场的波动！”
他具体解释道：
“咱们的地下工作同志，不需要冒着暴露的风险去接近军事禁区。
他们只需要像普通人一样，去市场买菜，跟小贩闲聊，留意最近肉价是不是涨了，新鲜蔬菜是不是突然紧俏了，甚至打听一下火车站水房是不是格外忙……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生活信息，汇总起来，就能像拼图一样，帮我们大致勾勒出鬼子军列经过的时间、频率，甚至判断出部队的大致规模！”
“比如，承德的菜市场，连续三天猪肉价格飙升，新鲜青菜被抢购一空，那么很可能就有大批军列在承德进行过补给。
结合其他渠道的信息，我们就能推断出鬼子主力大致到了哪个位置。”
江岳总结道，语气带着一种笃定：
“这种侦察方式，看似间接，却因为源于生活，不易被敌人察觉，反而可能比直接的军事侦察更可靠、更安全。
鬼子能封锁军事区域，但他封锁不了整个社会的运转，封锁不了柴米油盐的价格！”
师长听着，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他缓缓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显然在快速消化和权衡这个提议。
李云龙摸着下巴，咂咂嘴：
“他娘的，有点意思……从菜篮子里摸鬼子的动向？
这法子……邪性！
但听着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