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噬骨,诗稿泣血——这具残躯是守护文明的祭品。
视网膜上猩红倒计时:救一人害十人,侠骨终成困兽锁链。
诗圣醉卧尸堆时,他不知自己竟是维系历史长河的算法密钥。
三星堆纹路在断臂疯长,每道裂痕都是时空的审判。
当《兵车行》墨迹灼穿稿纸,星图在血雾中裂开归墟坐标。
系统警告如烙铁烫进脑髓:锚定诗魂,或见证文明坍缩。
暴雨夜铜镜阵列焚天,他们以盛唐为祭坛点燃归途烽烟。
幽蓝诗火撞上沥青黑雾的刹那,世界失声。
不是寂静,是连耳膜都被震碎的绝对真空。空间像块被巨锤砸中的琉璃,蛛网状的裂痕瞬间爬满整个视界。那些倒悬的冰棱、凝固的血珠、浮空的瓦砾……所有漂浮的垃圾,在裂痕蔓延到的瞬间,无声无息化为齑粉。
没有爆炸的轰鸣,只有空间结构被撕扯的呻吟,低沉得如同远古巨兽垂死的呜咽。
我砸在冰冷的废墟上,浑身骨头都在哀嚎。左臂的琉璃裂纹更深了,皮下那青铜神树状的纹路烫得像是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心跳都泵出岩浆般的剧痛。视网膜上,猩红的警告瀑布般刷屏,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锥凿进脑子:
[熵增遏止!能量对冲湮灭完成度:87.3%]
[局部时空连续性修复中……稳定性阈值:11.5%]
[核心算法载体(杜甫)精神链接波动异常!]
“咳……咳咳……” 喉咙里全是铁锈味,我挣扎着撑起半边身子,视野被弥漫的灰白烟尘和能量湮灭后的诡异光屑填满。碎片般的视界里,杜甫的身影在烟尘中晃动、倒下。
“老杜!” 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我手脚并用,琉璃化的左臂每一次杵地都带来碎裂般的锐痛。膝盖以下沉重如灌铅,那是灰晶蔓延的代价,每一步都像是在凝固的沥青里跋涉。
烟尘被无形的力量卷动,露出一角。杜甫蜷在冰冷的地上,像一片被狂风撕扯后丢弃的枯叶。他怀中死死抱着那卷《北征》诗稿——此刻,它已不复幽蓝燃烧的圣洁模样。稿纸边缘焦黑卷曲,如同被无形的火焰舔舐过,透着一股绝望的枯败。杜甫那只曾写下“安得广厦千万间”的手,此刻正神经质地抚摸着焦黑的边缘,指尖沾满了混合着冰屑的黑灰。
他抬起头。
那眼神,让我心脏骤停。
不是癫狂,不是恐惧,甚至不是绝望。是一种更深、更冷的,被连根拔起、信仰碾成齑粉后的空茫。浑浊的老泪混着嘴角未干的血渍,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冲出两道泥泞的痕,滴落在冰冷的稿纸上,瞬间凝结成暗红的冰珠。
“吾之诗……” 他的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破裂的粘稠感,“非……非抒胸臆……非刺时弊……” 枯槁的手指抠进稿纸焦黑的卷边,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死白,“乃……维系天之柱……的……算法?” 最后一个词,像是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荒诞到极致的悲怆。“哈……哈哈哈……” 低哑破碎的笑声在死寂的废墟里回荡,比哭更瘆人,“囚笼……吾等……皆是囚笼困兽!”
那笑声像淬毒的针,扎穿了我最后一丝侥幸。
轰——!
脚下的大地毫无预兆地再次剧烈震颤!不是之前的失重漂浮,而是狂暴的、毁灭性的内塌!仿佛支撑这片空间的最后几根骨头也被彻底抽走!
“小心!” 本能压过伤痛,我猛地朝杜甫扑去,琉璃左臂硬生生撞开一块从头顶砸落的巨大冻土块!冰碴和泥土劈头盖脸砸下,剧痛让眼前发黑。
几乎是同时!
嗡——!
胸口的诗魂石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滚烫!那不再是濒死的搏动,而像一颗被点燃的微型恒星!龟裂的冰蓝外壳下,刺目的金光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熔岩,终于找到了宣泄的裂口!
粘稠如血的液态黄金,从诗魂石蛛网般的裂痕中狂涌而出!它们并非流淌,而是悬浮、汇聚,无视了崩塌的空间和纷飞的杂物,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急速勾勒!
那绝不是我能理解的文字。
扭曲、古老、带着一种洪荒巨兽般的狰狞压迫感。每一笔勾勒,都伴随着空间不堪重负的撕裂声,仿佛这方天地本身都在抗拒它的书写!它们在空中燃烧、旋转、重组,最终凝固成三行悬浮于虚空、散发着不祥金芒的——鸟篆!
字字泣血,笔笔如刀:
“杜诗存则长河续”
“稿焚尽则归墟启”
“星门钥在洞庭血”
视网膜上的系统警告瞬间被这猩金鸟篆的光辉彻底覆盖,冰冷而宏大的提示音直接在颅内炸响:
[警告!文明锚点核心指令强制激活!终极密钥坐标泄露!]
[坐标定位:洞庭湖!核心介质:血!]
[目标:星门!状态:待启!]
洞庭血?!
冰冷的字眼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神经。不是地名,是命令!是献祭!是通往归途的祭坛,要用血去涂抹,用命去叩开!
“长河……归墟……星门……” 杜甫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他死死盯着空中那三行燃烧的金字,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那毁灭与希望交织的光芒,枯瘦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落叶。他缓缓抬起那只沾满自己血和灰的手,伸向空中燃烧的“洞庭血”三个字,指尖颤抖着,仿佛想触摸,又恐惧被那光芒灼伤。“原来……这就是……出路?用血……铺就?”
“出路个屁!” 我低吼,剧痛和愤怒让声音扭曲,“这就是个操蛋的陷阱!用你的命,用你的血去填的坑!” 我猛地抓住他冰冷枯瘦的手腕,那触感像握住一把即将散架的枯柴,“老杜!看着我!别信这鬼东西!”
轰隆隆——!
更大的塌陷从四面八方传来!头顶仅存的半片焦黑屋顶发出最后的呻吟,巨大的燃烧横梁带着千斤坠落的势头砸下!烟尘混合着刺鼻的焦糊味和冰屑的寒气扑面而来,视野瞬间被灰蒙和灼热填满。
“走!” 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咆哮,剧痛和求生的本能拧成一股蛮力。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右腿(膝盖以下那沉重的琉璃部分)狠狠蹬在身后一块半埋的巨石上,借力!拧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将被烟尘呛得几乎窒息的杜甫猛地拽向自己!
惯性带着我们两人,像被巨浪抛出的破船,狼狈不堪地翻滚着,堪堪避开那根燃烧着烈焰、裹挟着死亡气息轰然砸落的巨木!灼热的气浪舔舐过裸露的皮肤,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和焦糊味。
废墟彻底完了。立足之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下陷。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裂开的地缝中倒灌上来,混杂着冰碴和淤泥,迅速吞噬着残存的立足点。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思考那金灿灿的“洞庭血”背后是地狱还是归途。
“抓紧!” 我嘶吼着,半跪着用还能发力的右肩猛地顶住杜甫的腰腹,将他枯瘦的身体强行架起!被琉璃覆盖的左臂,此刻成了冰冷的、坚硬的支点,狠狠杵进旁边尚未完全垮塌、满是冰碴的冻土墙里,稳住重心!
琉璃的裂纹在重压下发出细微而密集的碎裂声,皮肉下的青铜神树纹路疯狂扭动,灼痛感直冲头顶。每一次发力,都感觉那琉璃化的骨头随时会崩碎成渣。右腿深陷在冰冷的泥水里,灰晶沉重如铅,每一次拔出都耗尽力气。
“呃……” 杜甫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枯瘦的手下意识死死抓住我肩头残破的衣甲,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浑浊的眼睛透过弥漫的烟尘和倒灌的寒气,死死盯着我那只几乎完全透明、裂纹遍布、皮下涌动着诡异青铜光芒的左臂,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那只抓着我肩头的手,冰冷,颤抖,却又带着一种濒死之人抓住浮木般的绝望力量。
跑!
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字在疯狂敲打!像战鼓擂响在濒临崩溃的堤坝上!
蹬!左腿(那沉重该死的琉璃部分)狠狠蹬在身后一块半浮半沉的巨大冰坨上,冰坨猛地向后滑去,反作用力推着我们向前踉跄扑出!右腿随即在浑浊冰冷的泥水中拼命踩踏、拔起、再踩踏!每一步都像在凝固的沥青里跋涉,泥水混合着冰碴灌进破损的战靴,刺骨的寒冷直钻骨髓。
头顶不断有燃烧的碎木、冻土块砸落。风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空间结构持续崩塌的撕裂声、冰层断裂的咔嚓声、湖水倒灌的汩汩声……混乱的死亡交响曲在耳边疯狂奏响。
“低头!” 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嘶吼的同时,架着杜甫猛地向侧面扑倒!动作牵扯到肩胛骨那道深可见骨的链刃伤,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呼吸瞬间停滞。
轰!
一块磨盘大小的冻土块擦着我们的后背狠狠砸进旁边的泥水里,浑浊的泥浆混合着冰碴冲天而起,劈头盖脸砸下,瞬间糊住了口鼻!冰冷、窒息、带着土腥和血腥的恶臭!
“咳!咳咳咳!” 杜甫在我身下剧烈地呛咳起来,身体因为窒息而痛苦地痉挛。
“撑住!” 我用手肘胡乱抹开脸上的泥浆,右臂发力,几乎是拖拽着将他再次架起。不能停!停下来就是被活埋,被冻僵,被这该死的空间彻底撕碎!
视网膜的边缘,那三行猩金的鸟篆——“星门钥在洞庭血”——如同烧红的烙铁,悬浮在视野的角落,持续散发着冰冷而诱人的光芒。它像一个恶毒的诅咒,又像绝望中唯一可见的灯塔。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重复着坐标,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逃!向着那个可能存在的出口!向着那个需要用血去献祭的归墟!
前方,是不断塌陷的废墟边缘。更远处,是无边无际翻腾着冰屑和寒气的湖水,在空间紊乱的背景下扭曲着,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暴雨不知何时重新落下,冰冷刺骨,密集如箭。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身上,迅速带走残存的热量,与泥浆混合,冰冷黏腻。
我架着杜甫,一头撞进了那片混沌的暴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残破的衣甲,深入骨髓的寒意激得全身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脚下是不断崩塌、被湖水迅速吞噬的泥泞边缘,每一步都踩在死亡的刀锋上。浑浊冰冷的湖水已经没过了脚踝,每一次拔腿都无比艰难。被琉璃覆盖的左腿每一次踏下,都在湿滑的泥地上犁开一道深痕,沉重的灰晶如同枷锁。
杜甫的身体越来越沉,几乎全部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带着破风箱般的杂音,冰冷的雨水顺着他花白的头发和枯槁的脸颊流淌,冲刷着血污和泥泞,露出下面死灰般的底色。那只抓着我肩头的手,力气在飞速流逝,变得冰凉而绵软。
“老杜!说话!别睡!” 我嘶吼着,声音在暴雨中显得破碎不堪。雨水呛进喉咙,混合着血腥味。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眼皮沉重地耷拉着,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看着我!杜甫!” 我猛地停下脚步,右手死死抓住他胸前残破的衣襟,用力摇晃了一下,“你给我睁开眼睛!看看!你写的诗还在!你他妈看看!”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指向自己怀中。
隔着冰冷湿透的衣甲,那卷《北征》残稿正死死贴在我的胸口。它不再燃烧幽蓝的火焰,焦黑的边缘被冰冷的雨水浸透,触感冰冷而脆弱,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存在感。它在!没有被那黑雾彻底吞噬!
杜甫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浑浊的目光落在我胸前,似乎聚焦了一下,又似乎没有。雨水顺着他深陷的眼窝流下,像无声的泪。
“看到了吗?还在!你写的!不是什么操蛋的算法!是你的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我对着暴雨嘶吼,声音被雨幕撕扯得七零八落,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用尽最后的气力,“你得活着!活着把它写完!把它带出去!让后世的人看看!看看这他妈的乱世!看看这狗日的安史之乱!看看你写的……活路!”
我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他的眼神依旧涣散,身体依旧冰冷沉重。但那只绵软的手,似乎又微微收拢了一点,指甲几乎要抠进我肩头破烂皮甲的缝隙里。
这就够了!
走!
咬着牙,拖着那沉重如山的躯体,再次迈开脚步。右腿在泥泞和冰水中跋涉,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被琉璃覆盖的左臂成了冰冷的拐杖,狠狠杵进泥泞的地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皮肉下的青铜神树纹路在冰冷的雨水冲刷下,灼痛感似乎被麻痹了些许,但那不断蔓延的、冰晶般的琉璃质感,正无声地吞噬着手臂的知觉。
每一步踏下,琉璃化的左腿都沉重无比,深深陷入泥水,溅起浑浊冰冷的水花。脚下的立足点越来越少,冰冷的湖水已经漫过了小腿肚,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细针扎进皮肉。空间扭曲的嗡鸣声在暴雨中时远时近,仿佛无形的巨兽在周围逡巡。
忽然!
唰!唰唰!
几道惨白的光束毫无征兆地从后方扭曲的雨幕中激射而出!如同地狱睁开的眼睛,精准地切割着暴雨,撕裂了我们前进方向上的几块巨大浮冰!冰块在惨白光束下无声无息地气化、湮灭!
不是∑-7的链刃!这光更冷,更纯粹,带着一种绝对的、非人的、清除一切的意志!
视网膜上,猩红的警告如同垂死挣扎般疯狂闪烁:
[警告!检测到高维清除协议启动!]
[目标:时空污染源(景崴)、算法不稳定载体(杜甫)!]
[执行单位:清道夫!能量等级:γ(湮灭)!]
[威胁等级:超越致命!规避率:0.0001%!]
清道夫!比∑-7更高级别的抹杀者!它们来了!在熵增失控、坐标泄露的混乱时刻,它们像闻到血腥的鲨鱼,循着系统的警报,前来执行最终的格式化!
“操!” 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来不及思考任何战术,身体的本能快过意识!架着杜甫猛地向侧面扑倒!用尽全力,将两人狠狠摔进旁边一片尚未完全被湖水淹没、长满枯黄芦苇的浅滩!
噗通!
冰冷的泥水瞬间灌入口鼻!浑浊、腥臭、带着腐烂水草的气息!琉璃化的左臂在泥浆中划开一道深痕,剧痛几乎让我晕厥。杜甫在我身下发出剧烈的呛咳。
几乎就在我们扑倒的瞬间!
嗤!嗤嗤嗤!
数道惨白的光束如同死神的梳子,精准地犁过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浑浊的泥水和飘浮的冰块被瞬间蒸发!留下一道道深不见底、冒着诡异白烟的沟壑!边缘的泥浆瞬间被高温灼烧成焦黑的琉璃状!
冷汗瞬间浸透内衬,与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差一点!只差一点就变成飞灰!
不能停!留在原地就是活靶子!
“走!” 我嘶哑地低吼,右臂发力,几乎是拖着呛咳不止的杜甫,手脚并用地在浑浊的浅滩泥泞中向前爬行!尖锐的芦苇根茎划破裸露的皮肤,冰冷的泥水灌进伤口,带来刺骨的寒意和钻心的疼。每一次挪动,沉重的琉璃左腿都像拖着一块巨石,在泥浆里犁开深深的沟壑。皮下的青铜纹路疯狂扭动,灼痛感再次汹涌袭来。
惨白的光束如同附骨之蛆,再次在身后亮起!它们不再追求直接命中,而是如同致命的探照灯,不断扫过我们周围的水域和浅滩,封锁着任何可能的移动路径!光束扫过之处,水面沸腾,淤泥焦化,芦苇瞬间化为飞灰!
死亡的探照灯步步紧逼!暴雨冰冷,泥浆深陷,前路是未知的凶险归途,脚下是步步紧逼的湮灭之光。
视野尽头,那片扭曲的、无边无际的湖水深处,仿佛有某种东西在呼应着胸口诗魂石的灼烫,呼应着视网膜上那猩红刺眼的“洞庭血”坐标,在混沌的暴雨和空间的涟漪中,投来一丝微不可察的、非自然的幽暗反光。
像一只藏在深渊巨口里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这场挣扎。那里,就是星门?就是归墟?就是需要用血去填平的……终点?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浆,顺着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沉重的呼吸在胸腔里拉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冷的刺痛。琉璃化的左臂和右腿,如同嵌入骨髓的寒冰枷锁,每一次拖动都耗尽力气,裂纹在重压下发出细微而令人牙酸的呻吟。皮肉下的青铜神树纹路如同活物般扭动,灼痛感与空间的扭曲嗡鸣交织,持续摧残着所剩无几的清明。
杜甫的身体完全倚靠在我身上,冰冷,沉重,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的风筝线。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我肩头残破的皮甲,力道微弱,却已是生命最后的本能。
身后,那几道惨白的光束如同地狱猎犬的冰冷视线,在暴雨和扭曲的空间中反复扫荡、切割。光束每一次扫过附近的水面或浅滩,都带起一片沸腾的白气和焦黑的死亡轨迹,封锁着所有可能的后路。它们不急不缓,如同玩弄猎物的猫,等待着我们力竭崩溃的瞬间。
没有退路,没有迂回。只有向前,冲进那片翻滚着冰屑、扭曲着空间的冰冷湖水深处!冲向那个在视网膜上燃烧着“洞庭血”三个字的坐标!
“走!” 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血腥气和铁锈味,更像是一声垂死的咆哮。右腿(那该死的琉璃腿)猛地从黏稠的泥浆中拔出,带起一蓬浑浊的黑泥和水草,狠狠踏向前方冰冷刺骨的湖水!
噗!
冰冷的湖水瞬间没过了膝盖,刺骨的寒意如同千万根钢针扎进骨髓!肌肉瞬间痉挛,几乎站立不稳!杜甫在我身侧猛地一个踉跄,身体向下沉去!
“撑住!” 我右臂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死死箍住他的腰,将他几乎离地的身体猛地向上提!左臂(那根几乎失去知觉的琉璃拐杖)狠狠向前探出,杵进更深、更冷的水中,稳住摇摇欲坠的重心!
一步!深一脚浅一脚!冰冷的湖水像贪婪的巨口,不断吞噬着我们。小腿、大腿……每前进一步,水位就上升一截,寒意就深入一分。阻力越来越大,前进越来越艰难。
唰!
一道惨白的光束几乎是贴着我的后背掠过!灼热的气浪瞬间蒸发了后背的雨水,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身后浑浊的水面被无声地切开一道深痕,白汽蒸腾!
死亡的剃刀擦身而过!
肾上腺素在绝望中疯狂分泌,压榨着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不能停!停下来就是被光束蒸发,被这冰冷的湖水冻僵、吞噬!
“呼……呼……” 沉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暴雨声中撕扯。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碎玻璃。
前方,那片混沌的水域越来越近。空间的扭曲感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光线被折射成怪诞的角度,水面如同破碎的镜面,倒映着支离破碎的天空和燃烧的废墟残影。一种低沉、持续的嗡鸣声,仿佛来自地心深处,又像是空间结构本身发出的呻吟,越来越清晰地震动着耳膜。
胸口,诗魂石的灼烫感也陡然加剧!不再是警告的刺痛,而是一种强烈的、近乎共鸣的牵引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片扭曲水域的核心,正与它激烈呼应!那悬浮在视界角落的猩金鸟篆——“星门钥在洞庭血”——光芒似乎也变得更加刺眼,每一个笔画都像在燃烧!
近了!
就在那片剧烈扭曲的水域中心,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旋涡隐约可见。旋涡的中心并非漆黑,反而透出一种深邃到极致的幽暗,仿佛连通着另一个维度。周围的湖水被无形的力量搅动、扭曲,形成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空间涟漪。那深邃的幽暗中心,就是坐标?就是星门?就是……归墟的入口?
“那里……” 杜甫极其微弱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气若游丝。他不知何时微微睁开了眼,浑浊的目光穿透雨幕,死死盯着那个幽暗的旋涡中心,枯槁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启般的、混杂着绝望与明悟的复杂神情。“……血……在召唤……”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砸在我心上。
召唤?是召唤我们进去,还是召唤我们的血去献祭?
没有时间思考了!
嗤!嗤嗤!
数道惨白的光束如同索命的锁链,骤然从后方加速射来!不再是封锁路径,而是精准地、致命地射向我们两人此刻在水中艰难跋涉的身体!清道夫失去了耐心!它们要在这里,在这冰冷的湖水中,将我们彻底抹除!
避无可避!水流迟滞了所有动作!力量在低温与深水中飞速流逝!
千钧一发!
“低头!!”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将杜甫的头颅和上半身死死按向水面之下!同时,自己的身体也竭尽全力地向侧面沉去!
噗通!哗啦!
冰冷的湖水瞬间灌入口鼻耳道!世界瞬间被浑浊和黑暗笼罩!刺骨的寒冷让思维都近乎冻结!惨白的光束几乎是擦着我的头皮和后背射入水中!
轰!!!
水下的爆炸无声却恐怖!无法形容的巨力从四面八方狠狠挤压而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挤爆!滚烫的激流和冰冷的水体剧烈冲撞,形成无数致命的乱流和漩涡!身体瞬间失去了控制,像一片落叶被狂暴的水流撕扯、抛掷!
咕噜噜……
冰冷的湖水疯狂灌入喉咙和鼻腔,窒息感如同冰冷的铁箍勒紧了脖子。剧痛、寒冷、窒息、失控……无数种濒死的感受瞬间淹没了意识。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
胸口!
那灼烫到极致的诗魂石猛地爆发出一圈肉眼可见的、冰蓝色的冲击波!这波动并非摧毁,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秩序感!它瞬间荡开周围狂暴的乱流和挤压的巨力,在冰冷的湖水中硬生生撑开了一个勉强容纳我们两人身体、不断被水流冲击而扭曲晃动的、直径不足三尺的脆弱气泡!
啵……啵……
气泡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地波动着,仿佛下一秒就会破裂。
但就是这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喘息之机!
冰冷的湖水灌进肺里的痛苦让我剧烈地呛咳起来,意识被强行从濒死的边缘拉回一丝清明。杜甫在我身前,同样剧烈地呛咳着,枯瘦的身体佝偻着,每一次咳嗽都喷出浑浊的水沫和淡淡的血丝。
视网膜上,猩红的警告在幽暗的水下视界里疯狂闪烁,但随即被一行冰冷的、带着终结意味的提示覆盖:
[终极防御协议:文明之息(残响)已激活!持续时间:3.2秒!]
[侦测到高维清除能量冲击残余!正在中和……]
[核心载体(杜甫)生命体征急速衰减!]
[坐标锁定:归墟之门!能量通路强制贯通!]
归墟之门!
我的目光穿透剧烈波动、随时可能破碎的气泡壁,看向下方!
就在我们下方不过数丈深的水底,在那片空间扭曲最剧烈、幽暗漩涡的正中心位置,一个巨大的、难以名状的“结构”正在缓缓浮现!
那不是门。
那更像一个……伤口。
一个撕裂在湖底,撕裂在空间本身上的巨大伤口!
它由无数破碎、旋转、闪烁着幽蓝和猩红光芒的几何碎片构成,边缘参差不齐,如同被强行撕裂的金属和凝固的熔岩。碎片之间,是粘稠如血、不断蠕动翻滚的黑暗物质,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湮灭气息。整个“伤口”缓慢地、痛苦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带起周围湖水和水底泥沙的剧烈震荡,扩散出肉眼可见的空间涟漪。
而在那破碎“伤口”的中心,在那粘稠黑暗物质翻滚的最深处,一点深邃到极致、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奇点”,正散发着冰冷的、非自然的引力!
那就是星门?归墟的入口?这他妈就是回家的路?它根本就是一个宇宙级的溃烂疮疤!
气泡壁的波动骤然加剧!啵啵的破裂声密集如雨!冰冷的湖水如同无数钢针,再次刺破气泡的屏障,渗入进来!
系统冰冷的倒计时如同丧钟,在视网膜上猩红闪烁:
[文明之息(残响)即将耗尽:1.9秒!]
[侦测到清道夫高维定位锁定!二次清除协议加载中!]
[最终抉择:进入归墟通道,或等待清除!]
没有选择了!
“走!!!”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声音在狭窄的水下气泡里沉闷而绝望。右臂死死箍住呛咳不止、几乎失去意识的杜甫,双腿(那条该死的琉璃腿仿佛有千斤重)猛地向下蹬水!
目标——下方湖底那个搏动着的、散发着湮灭气息的空间伤口!那个名为“星门”、实为“归墟”的溃烂疮疤!
身体借着蹬踏的力量,如同离弦的箭(尽管沉重如铅),拖着濒死的诗圣,向着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奇点,义无反顾地猛扎下去!
冰冷的湖水,死亡的引力,未知的归墟……一切都在飞速拉近。
视网膜上,最后定格的,是那三行悬浮于意识深处、燃烧着不祥金芒的猩红鸟篆:
“杜诗存则长河续”
“稿焚尽则归墟启”
“星门钥在洞庭血”
洞庭血。
冰冷的湖水灌入耳道,隔绝了世间最后一点喧嚣,只留下空间扭曲的嗡鸣在颅内轰鸣。归墟入口那粘稠翻滚的黑暗物质,如同活物的内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冰冷的湮灭气息。那点深邃的“奇点”,是唯一的“路”,也是吞噬万物的终点。
带着杜甫,我们像两颗投入沸水的石子,向着那溃烂的空间伤口,向着黑暗奇点,决绝地沉坠。
(第150章:残阳算法·归墟坐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