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门户在忘川河岸合拢。
老高从中踏出，脚踩在暗红色的冥土上。他深吸一口冥界阴寒的空气，握紧拳头:
“轮回石，我来啦！”
声音在空旷的河岸荡开，随即被远处传来的魂音吞没。
他辨明方向——下游，尽头。那里是忘川汇入轮回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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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潮音宗。
柳小妹从老高洞府出来后，越想越不对劲。
她蹙着眉头，脚步加快，朝沈落的洞府走去。
“别以为我那么好骗。”她小声嘀咕，“哼，我去找沈师姐去。”
沈落的洞府在听潮殿后山，环境清幽。洞府外开辟了一片小园，种着些奇花异草。
柳小妹到时，沈落正提着玉壶给花草浇水。
“沈师姐！”柳小妹快步走过去。
沈落抬眼看她，手中玉壶未停:“怎么了？”
“高大哥不对劲。”柳小妹在她身边蹲下，小脸认真，“我刚才给他送饭，他心不在焉的，菜都没怎么吃。我问他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稀奇钓点，他扯谎说在想功法。”
她顿了顿，补充道:“他扒饭的样子可假了，一看就是在敷衍我。”
沈落浇水的手微微一顿。
水珠从壶口洒落，淋在一株淡蓝色的灵草上。草叶轻轻摇曳，散发出一股清幽香气。
“让他去吧。”沈落继续浇水，面色淡然，“我在他身上施了秘法，若有生命危险，我会感应。”
柳小妹眼睛一亮:“真的？”
“嗯。”沈落点头，“只要不是瞬间形神俱灭，我都能赶到。”
柳小妹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师姐这么讲我就放心啦。”
她这才有心思看沈落浇的花草。园子里种了七八种灵植，有的开花，有的结果，有的叶子泛着奇异光泽。刚才那株淡蓝色灵草香气最浓，闻着让人心神宁静。
“师姐最近在干嘛？”柳小妹好奇，“就养这些花花草草？”
“嗯。”沈落放下玉壶，“每日浇浇水，修修枝，挺好。”
柳小妹凑近那株蓝草，深深吸了口气:“哇，好香！师姐真厉害，连幽冥带回来的【安魂草】都能种活。”
沈落淡淡一笑:“试试罢了。”
两人在园子里说了会儿话。柳小妹讲她新研究的菜式，沈落安静听着，偶尔给出建议。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园子里花草摇曳。
一派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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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下游。
老高已经驾驶灵舟飞行了三个时辰。
越往下游，环境越诡异。
河水颜色从暗灰转为深黑，像浓稠的墨汁。两岸冥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光滑如镜的黑色岩壁，岩壁上刻满密密麻麻的、扭曲的符文——不是人为雕刻，像是天然形成。
空气中那股执念气息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宏大、更古老、更不容抗拒的法则威压。
轮回法则。
老高坐在灵舟操控台前，额头冒汗。
灵舟的防护阵法已经全开，淡蓝色的光罩将整艘船包裹。但即便如此，那股威压还是透进来，像无形的巨石压在胸口。
更可怕的是声音。
无数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直接冲击神魂:
“我不想死……不想死……”
“来世……我要当个富贵人……”
“钱……我的钱还没花完……”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哀嚎，祈祷，呢喃，诅咒……亿万魂魄的遗言交织在一起，形成恐怖的魂音浪潮。
老高脸色发白，急忙催动灵舟的防护功能。
船身表面泛起一层淡灰色的光晕——那是蚀忆鳞鲶【忆魂珠】提炼物的效果，能抵御部分精神攻击。
魂音减弱了三成。
但还不够。
老高一咬牙，从储物袋掏出【音乐盒（渔舟唱晚版）】。他迅速更换磁带，换成《地藏菩萨本愿经（自动念诵版）》，然后调到最大音量。
“南无阿弥陀佛……”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
庄严的诵经声从音乐盒传出，与魂音对抗。
魂音又减弱两成。
老高喘了口气，继续前进。
灵舟在黑色河面上缓慢飞行。速度越来越慢，因为前方阻力越来越大。空间仿佛凝固了，灵舟像在胶水里挣扎，每前进一丈都要耗费大量灵力。
老高看着灵力储备——已消耗四成。
他咬牙，又塞了几块上品灵石进能源槽。
灵舟光芒大盛，硬生生往前挤。
就这样，挤一丈，停一停，再挤一丈。
四个时辰后，灵舟灵力储备只剩两成。
而前方，终于看到了变化。
河面尽头，出现了一道光。
不是阳光，不是月光，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蕴含无数色彩的、缓缓旋转的巨型光轮。
光轮直径不知多少里，上接冥界穹顶，下入忘川河底。它缓缓旋转着，每一次转动，都带起无数光点——那是魂魄投入轮回时化作的荧光。
轮回井。
老高心脏狂跳。
他终于到了……不，还没到。
灵舟停在距离光轮约五百丈的位置，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前方的空间已经完全固化，像一堵无形的、由轮回法则凝成的墙。灵舟的防护罩与墙壁接触的地方，发出“滋滋”的刺耳摩擦声，光罩剧烈闪烁，随时可能崩溃。
老高尝试加大灵力输出。
没用。
灵舟剧烈颤抖，防护罩出现裂痕。
他急忙收力。
不能再前进了。
这里就是极限——生者能靠近轮回井的最近距离。
老高坐在操控台前，喘着粗气，看着那浩瀚无比、运转不息的光轮。
那就是轮回法则的具现。
亿万魂魄的归宿。
也是……轮回石可能诞生的地方。
他握紧拳头，眼神坚定。
虽然无法再靠近，但这个距离……或许够了。
够他下竿，够他垂钓，够他尝试完成那个“窥探轮回”的任务。
老高深吸口气，开始检查装备。
沉海槐木竿，沉魂渔线，各种饵料，保命符箓……
就在他准备踏出灵舟时，脑海中系统的警告音突然响起:
【警告！检测到前方区域轮回法则浓度达到‘致死级’。建议:立即撤退。】
【警告！宿主当前境界（金丹初期）无法承受轮回法则直接冲击。】
【警告！任务‘窥探轮回’死亡风险评估更新:99.7%】
老高手一顿。
99.7%的死亡率。
也就是说，一千个人去，只有三个能活下来。
他看向那旋转的光轮，又看看手中的钓竿。
沉默。
十息后，他收起系统警告界面，握紧钓竿。
“来都来了。”
他一步踏出灵舟，落在凝固的空间墙壁上。
脚下像踩在玻璃上，光滑，坚硬，冰冷。
前方五百丈，轮回井的光轮缓缓旋转，散发出浩瀚无边的法则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