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已经燃尽，只剩下一层惨白的余灰，偶尔崩出几颗暗红的火星子。
开心农场的风带着凉意，吹走心底的浮躁。
王天龙已经喝高了，被司机和保镖半架着送到客房。
遮阳伞下就剩苏辰和夏正钧两个人。
茶过三巡。
苏辰给夏正钧续了一杯茶，动作慢条斯理。
“大舅哥，刚才有些技术细节我没说太细。”
苏辰放下茶壶，手指在那个已经有些油渍的平板电脑上划拉了两下，调出了一张更为精密的三维结构图。
“关于‘民为天’计划，核心其实不在地，而在种。”
夏正钧原本有些微醺的眼神瞬间清明，像是某种应激反应，腰杆下意识地挺直了三分。
“细说。”
“先说这‘玉麒麟’肉羊。”
苏辰指着屏幕上那只肌肉线条流畅得不像话的建模羊，“这不仅仅是好吃的问题。”
“经过基因改良，这种羊的生长周期缩短了30%。什么概念？别人养一茬羊要六个月，我们只要四个月。”
“而且，它的出肉率高达65%，比普通羊高出15个百分点。最关键的是，它的肉质里含有一种特殊的活性蛋白，能极快地补充人体剧烈运动后的肌肉损耗。”
夏正钧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笃”的一声。
作为带兵的人，他太懂这个“活性蛋白”的含金量了。
特战旅的训练强度大，战士们的身体损耗一直是个大问题。
如果这种肉能进部队食堂……
“你是说，这玩意儿能当‘功能性军粮’？”夏正钧的声音压得很低。
“完全可以。”
苏辰点头，语气笃定，“再配合我们的‘金甲’大豆油。这种大豆的出油率比进口转基因大豆高40%，而且富含高纯度卵磷脂。长期食用，对视力和神经反应速度都有微量提升。”
“至于富硒大米，那是基础操作，提升免疫力的。”
苏辰把平板往夏正钧面前一推。
“一旦量产，这一千万亩地，就是一个巨大的、可再生的国家战略食品生产基地。”
“我们不仅能自给自足，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能反向出口，掐住别人的脖子。”
“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的基因都经过改善，是针对龙国基因特意研发的，对龙国人效果最为明显。”
“啪！”
茶杯重重顿在桌上。
“好小子！”
“这事儿我拍板了！”
夏正钧大手一挥，那股子军人的豪迈劲儿直冲云霄，“第一批产品出来，不管是肉还是油，军方第一个下订单！特战旅那帮兔崽子的伙食标准，我正愁没处提升呢！”
“要是真有你说的这效果，我给你请功！”
正事谈完，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
夕阳的余晖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诺诺正带着王雨萌给大白喂草，两个小丫头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听得人心尖发颤。
夏正钧靠在椅背上，解开了领口的风纪扣。
那张冷硬的脸庞难得地显出几分疲惫。
苏辰端起茶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夏正钧的脸。
眉头微微一皱。
之前谈正事的时候，夏正钧精神亢奋，那股子精气神掩盖了很多东西。
现在一放松，底子里的虚就像退潮后的礁石，全露出来了。
苏辰虽然不懂医术，但他有系统奖励的“神级建筑学”。
在古老的建筑学里，相面和看风水同宗同源。
人的脸，就是一座房子。
印堂是门面，眼下是地基，颧骨是梁柱。
此刻，在苏辰眼里，夏正钧这座“房子”，有点摇摇欲坠。
印堂处，隐隐透着一股青黑之气，像是老房子受了潮，霉菌从墙皮里透出来。
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不是那种熬夜的红，而是一种浑浊的、带着煞气的红。
两颊深陷，颧骨虽然高耸，却透着一股子惨白。
这是典型的“外强中干”，地基被掏了。
“大舅哥。”
苏辰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最近没休息好？”
夏正钧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吗？”
“我看你气色不太对。”
苏辰斟酌了一下用词，“有点虚。不是那种累的虚，是……透支。像是房子的承重墙被人偷偷凿空了一样。”
夏正钧苦笑一声，揉了揉太阳穴。
“没那么严重吧？只是最近是有点累。”
他弹了弹烟灰，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可能是最近演习太频繁了，加上还要盯着边境那边的动静，神经一直绷着。”
苏辰没说话。
演习累？
不对。
夏正钧是特种兵出身，身体素质那是铁打的，几场演习根本不可能把他耗成这样。
“真没其他事？”
这位在战场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少将，此刻脸上竟然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类似大男孩般的羞涩。
“咳咳……那个……”
夏正钧压低了声音，像是做贼一样左右看了看，确定警卫员离得远，才凑近苏辰。
“我最近在谈恋爱，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女朋友，精力有点跟不上。”
苏辰眉毛一挑。
好家伙。
铁树开花了？
“哦？”苏辰来了兴趣，身子前倾，“哪家姑娘能降服你这头倔驴？军区的？还是政界的？”
夏正钧摇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柔情。
那种表情出现在他这张冷硬的脸上，违和感极强，却又透着一股子陷入热恋的酸臭味。
“都不是。”
“她叫艾琳，是个海归画家。”
提到这个名字，夏正钧的声音都软了几分，“很温柔，特别温柔。和那些咋咋呼呼的女兵完全不一样。”
“我们是在一次画展中偶遇认识的。我不懂画，就在那瞎看，结果她主动过来给我讲解。”
夏正钧陷入了回忆，嘴角甚至带上了一丝傻笑。
“她不嫌弃我是个大老粗，也不怕我身上的杀气。她说……她说我的眼睛里有故事，像一副深沉的油画。”
“她懂我，苏辰，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她懂我心里的苦和累。”
“而且她虽然是在国外长大的，但特别喜欢龙国传统文化，还会泡茶，会弹古琴……”
夏正钧滔滔不绝地说着，眼里闪着光。
“改天带给你们看看，清歌肯定也会喜欢她的。”
苏辰听着。
海归？
画家？
温柔？
懂你？
这些标签拆开来看都没问题。
但组合在一起，再放在夏正钧这个身份特殊的人身上，就显得有些……过于完美了。
完美得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剧本。
一个长期在国外生活的海归，居然精通古琴和茶道？
一个搞艺术的画家，居然会对一个满身杀气、不懂风情的军人一见钟情？
还主动搭讪？
苏辰拍了拍夏正钧的肩膀，手掌稍微用了点力。
“多注意身体。”
苏辰意有所指，“温柔乡是英雄冢。实在不行来找我，我有偏方，专治……肾虚。”
夏正钧老脸一红，瞪了苏辰一眼，笑骂道：“滚蛋！老子身体好着呢！而且老子还是处呢！”
“好了，不聊了，回去还要工作呢。我先走了！”
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这时候，诺诺带着小白跑了过来。
“大舅！大舅你要走了嘛？”
小家伙看出了夏正钧要离开的架势，有些舍不得地拉着他的衣角。
夏正钧蹲下身，把诺诺抱在怀里，用力亲了一口那粉嫩的小脸蛋。
他看着诺诺那天真无邪的眼睛，又看了看旁边的王雨萌。
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羡慕。
“真好啊……”
夏正钧感叹了一句，声音很轻，“我也想有个家了。每天回来能有口热饭，有个像诺诺和雨萌这么可爱的女儿喊我一声爸爸，这辈子就圆满了。”
他放下诺诺，整理了一下军容，重新戴上那顶象征着威严的大檐帽。
“走了。”
夏正钧转身，背影挺拔如松，大步走向那辆猛士越野车。
但苏辰却敏锐地发现，他的脚步有些虚浮，远没有来时那么稳健。
“轰——”
引擎轰鸣。
越野车卷起尘土，消失在农场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