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惨案带来的低气压持续到了第二天，周四的早上。
星野雨像是换了个人，变得格外安静、勤快，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她一大早就轻手轻脚地起床（没有再定可怕的闹钟），主动跑去楼下买了早餐——依旧是王大爷的油条和豆浆，而且记得林小凡喜欢咸豆浆，自己则要了甜的。
吃早餐的时候，她也只是小口小口地吃着，时不时偷瞄林小凡的脸色，那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我知道错了”和“求原谅”，像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
林小凡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那点因为衣服被染色的郁闷早就烟消云散了，反而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他其实根本没真的生她的气，只是当时一时肉痛加上震惊，语气冲了点。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有点尴尬的沉默：“那个……油条不错，还是王大爷炸得香。”
“うん！（嗯！）”星野雨立刻点头，像是得到了什么重要指示，“小凡が好きなら、明日も买う！（小凡喜欢的话，明天还买！）”
“那倒也不用天天吃……”林小凡嘀咕了一句，咬了口油条，转移了话题，“今天有什么打算？”
星野雨放下豆浆杯子，稍微坐直了一些，表情变得有点紧张和认真：“今日は…お买い物をする。（今天……要购物。）”
林小凡心里咯噔一下，警报瞬间拉响。购物？这位大小姐的购物威力他可是见识过的，那堆积如山的快递盒就是明证！而且还是在刚刚造成“重大经济损失”（指他的衣服）之后？
他警惕地问：“买什么？家里好像……什么都不缺了吧？”他说这话有点心虚，因为家里确实多了很多“非必要”但充斥各个角落的东西。
“小凡の服…新しいの、买わなきゃ。（小凡的衣服……必须买新的。）”星野雨看着他，眼神无比坚定，“それと…あの…洗濯のこと、もっと勉强しなきゃ。だから、色落ち防止のシートとか、洗剤とか…もっと调べて买う！（还有……那个……洗衣的事情，必须再多学习。所以，防染色片啦，洗衣液啦……要再研究一下买点！）”
林小凡：“……”所以是为了弥补错误和防止下次再犯错而购物？这个理由……他竟然无法反驳？
但他立刻想起了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钱！
他可是亲眼见过她手机银行里那每月定时入账的五万零花钱，以及那张额度未知的黑卡。让她自己去“研究一下买点”，那后果很可能不是“买点”，而是把整个洗衣用品专区搬回家！说不定还会顺手买几个新衣柜来装她打算赔给他的新衣服！
不行！必须控制！
“等一下！”林小凡赶紧放下油条，表情严肃起来，“买东西可以，但是！我们必须有计划，理性消费！”
他想起自己被赋予的“共同目标”资金管理权（虽然只是为了线下聚会），觉得有必要将这种“理性”精神扩展到日常消费领域，尤其是在她刚刚犯下“重罪”，急于弥补，很可能失去判断力的时候。
“计画？”星野雨歪着头，似乎没明白买个东西为什么还要计划。在她的概念里，需要→加入购物车→付款，就这么简单。
“对！计划！”林小凡拿出手机，点开常用的购物App，“你不是要买吗？来，先把你想买的东西加进购物车，加完了给我看一下，我们审核通过之后再下单。”
他给自己安了个“购物车清理员”或者说“理性消费监督员”的头衔。
星野雨眨巴着眼睛，似乎觉得这个流程很新奇，但并没有反对，反而乖乖地点了点头：“わかった。まずはカートに入れるね。（明白了。先加到购物车对吧。）”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熟练地解锁，点开了那个橙色图标的App。
于是，早餐后，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各自拿着手机，开始了第一次“联合采购审议会议”。
林小凡严阵以待，准备随时否决任何华而不实、非必要、或者数量离谱的商品。
星野雨则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点击，表情专注，嘴里还时不时小声念叨着：“まずは小凡のtシャツ…このブランドの限定版、中古で探してみよう…（首先是给小凡的t恤……这个牌子的限量版，找找二手看看……）”
“等等！”林小凡立刻喊停，“二手？不用买二手的！普通的就行，纯棉的，穿着舒服的那种，便宜实惠！”他可不想让她花大价钱去收什么绝版货，那压力太大了。
“でも…”星野雨还想坚持。
“没有可是！”林小凡态度强硬，“听我的！买普通的！不然我就不穿了！”
星野雨瘪瘪嘴，只好不情不愿地删掉了搜索记录，重新输入“男士纯棉t恤 基础款”，然后跳出来一大堆几十块钱一件的普通白t。她看了看图片，又看了看林小凡坚定的眼神，只好选了一个销量最高的品牌，加入了五件不同颜色的到购物车。
林小凡凑过去看了一眼购物车，眼皮一跳：“五件？太多了吧？先买两件白色的换着穿就行！”
“え？二枚だけ？（诶？只要两件？）”星野雨觉得不可思议，“洗濯の时、回すのに困るよ？（洗衣的时候，会倒换不过来的？）”
“……那就三件。”林小凡妥协了一步，“颜色……就白色，或者浅灰，千万别再买什么花里胡哨的了！”他对颜色产生了ptSd。
星野雨只好删掉了两件，留下了一件白、一件浅灰、一件藏蓝（在她看来这已经是极其低调的颜色了）。
“接下来…防染色的…”她又开始搜索“防染色片”、“洗衣吸色片”。
这次林小凡没有阻止，这玩意儿确实是必需品。他看着星野雨将几个不同品牌的吸色片加入购物车，数量都选的是最大包装。
“等等！买一盒先试试效果就行！买那么多干嘛？这玩意儿有保质期吧？”林小凡再次行使否决权。
“はい…”星野雨再次妥协，只留下了一盒销量最高的。
然后是洗衣液、柔顺剂、内衣专用洗衣皂……每一样，星野雨都倾向于选择包装精美、进口的、或者号称各种黑科技功能的高价位产品，而每一样，都被林小凡以“效果差不多”、“国产的挺好”、“没必要那么多功能”为由，换成了普通实惠的家庭装。
星野雨看着购物车里逐渐被替换掉的“平民”商品，小脸皱巴巴的，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她习惯了用价格和品牌来判断优劣，很难理解林小凡这种“性价比至上”的原则。
“小凡…これ、安すぎない？効果大丈夫？（小凡……这个，是不是太便宜了？效果真的没问题吗？）”她指着一瓶二十块钱一大桶的国产洗衣液，担忧地问。
“绝对没问题！我家用了十几年了！”林小凡拍着胸脯保证，“洗得干净，味道也不错，关键是便宜大碗！”
星野雨将信将疑，但还是保留了那桶洗衣液。
就在林小凡以为这次购物监督即将胜利结束时，星野雨的手指又开始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起来。
“あっ、これかわいい！（啊，这个好可爱！）”
“このクマの絵の绊创膏、欲しい！（这个带小熊图案的创可贴，想要！）”
“このスリッパ、ふかふかそう！（这个拖鞋，看起来毛茸茸的！）”
“このお菓子、日本の味！买っておこう！（这个零食，是日本的味道！买点囤着！）”
她的购物车又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各种奇奇怪怪、可爱但完全非必要的东西填满！卡通创可贴、动物造型地垫、发光挖耳勺、零食大礼包、造型独特的手机支架……
林小凡看得额头青筋直跳。果然！她就不能安安分分只买计划内的东西！
“停停停！”他不得不再次叫停，指着购物车里多出来的一堆东西，“这些是什么？我们需要吗？”
星野雨一脸无辜地看着他：“だって…かわいいし…いつか使うかも…（因为……很可爱啊……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用上……）”
“创可贴家里有！普通的就行！拖鞋也有！零食更是不需要囤货！想吃随时能买！”林小凡开始了艰难的“清理”工作，手指飞快地点着“删除”按钮。
“あっ！やめて！那个手机支架、限定版だよ！（啊！不要！那个手机支架，是限定版的！）”
“ダメ！削除！（不行！删除！）”
“このお菓子、期间限定口味！（这个零食，是期间限定口味！）”
“期间限定也不行！删了！”
一场购物车攻防战在沙发上激烈展开。一个拼命想往里加，一个拼命往外删。星野雨试图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攻势，林小凡则拿出前所未有的铁石心肠。
最终，购物车里只剩下三件t恤、一盒吸色片、一桶洗衣液、一瓶柔顺剂和一块内衣皂。总计金额：215.8元。
星野雨看着变得空空荡荡、极其“寒酸”的购物车，小嘴撅得能挂油瓶，整个人都蔫了，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快乐。
“これだけ？（就这些？）”她难以置信地问。
“对！就这些！完全够用了！”林小凡肯定地点头，对自己的监督成果十分满意，成功节省了可能高达数千元的非必要开支！
“でも…つまらない…（但是……好无聊……）”星野雨小声抱怨。购物带来的多巴胺分泌被强行中断，让她感到十分沮丧。
林小凡看着她失落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但又不能放任自流。他想了想，提出一个折中方案：“这样吧，以后你想买什么，都可以先加购物车，但是每天只能下一单，而且每单金额超过……超过一百块的话，必须给我审核通过才能付款。怎么样？”
这既给了她“加购物车”的快乐（某种程度上），又保留了最终审核权，还能控制消费频率和金额。
星野雨眼睛亮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规则像是个新游戏，勉强接受了：“じゃあ…今日のは、注文していい？（那么……今天的这些，可以下单了吗？）”
“可以。”林小凡大手一挥。
星野雨熟练地选择地址、付款。支付成功的界面弹出，林小凡瞥了一眼，发现她用的果然是那张储蓄卡——用于“共同目标”的卡。
“等等！”他立刻喊道，“这个……买衣服和洗衣用品的钱，不能从这个卡里出！”这是日常消费，怎么能用“活动经费”呢？
“え？なぜ？（诶？为什么？）”星野雨不解，“小凡の服を买うんだよ？共同じゃない？（是给小凡买衣服呀？不是共同的吗？）”
“共同目标是指线下聚会那种共同活动！日常开销不算！”林小凡有点头疼地解释，“这个钱……呃……应该AA，或者……”他卡壳了，难道要让她自己付？可她是因为弄坏了他的衣服才要买的……
星野雨似乎明白了他的纠结，眨了眨眼，退出支付成功页面，切换了支付方式，用了另一张卡——大概是绑定的她自己的账户或者那张黑卡。
支付成功。
林小凡松了口气，但同时又觉得有点别扭。好像……还是在花她的钱？
星野雨却好像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支付完成后，心情似乎好转了一些，又开始滑动手机屏幕。
“よし！次の注文のものを探そう！（好！来找下次订单的东西吧！）”她很快就进入了“加购物车”的新角色，开始兴致勃勃地浏览起来，只不过这次只是加入购物车，并不立即购买。
林小凡看着她又恢复了活力，无奈地笑了笑。
得，他这个“购物车清理员”的使命，看来是任重而道远了。以后每天都要进行这种拉锯战了吗？
他忽然觉得，管理那五万块的“共同目标”资金，可能都比管理星野雨的购物欲要容易得多。
至少，钱是不会自己往购物车里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