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三朝回门的大日子。
谢天歌心情雀跃,难得的起了个大早。
今日,慕容笙没有骑马,而是陪着谢天歌一同坐上了宽敞舒适的马车。
慕容府与谢府相隔不远,马车轱辘轱辘,不多时便停在了熟悉的谢府大门前。
府门前,谢绽英和谢云旗早已等候多时,两人今日特意未去军营,就是为了迎接妹妹归宁。
阿莹则静静地站在谢绽英身侧半步之后,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驶来的马车,眼中充满了热切的期盼。
马车刚停稳,车帘“唰”地一声被从内掀开,一道浅粉色的娇俏身影如乳燕投林般,几乎是“飞”了出来!
“大哥!二哥!阿莹!” 谢天歌欢快的声音如同清泉叮咚,她一眼看到门口的亲人,脸上绽放出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几步就飞奔到谢绽英面前,像小时候一样,一头扑进他坚实可靠的怀里。
谢绽英稳稳接住她,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大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难得,今日竟然能起这么早。”
谢天歌又转身扑向一旁的谢云旗,仰着小脸,眼中星光闪烁:“因为要回家呀!二哥,想我了没!”
谢云旗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想……我看你在慕容家过得挺滋润嘛!”
“你肯定想我了!”谢天歌俏皮回怼着。
最后,谢天歌才走到一直眼巴巴望着她、眼眶已经微微泛红的阿莹面前。
无需多言,她张开双臂,给了阿莹一个紧紧的拥抱,用最直接、最热烈的方式,回应着阿莹的牵挂。
“阿莹……”
阿莹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只能哽咽着回应:“小姐……回来了真好……”
慕容笙今日依旧是一身素雅的常服,气质清冷出尘,宛如谪仙临世。他静静地站在一边,与谢天歌的热烈欢快形成了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和谐。
“好了好了,都别在门口杵着了,” 谢云旗笑着招呼,“快进去吧!”
谢府的管家早已笑容满面地上前,熟稔地指挥着慕容府跟来的仆役,将满满几大车的回门礼井然有序地搬进府内。
谢天歌亲热地拉着阿莹的手,有说有笑地率先跑进了内堂,仿佛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谢绽英、谢云旗则与慕容笙并肩而行,缓步踏入府门。
短暂的沉默后,谢绽英目光平视前方,语气平淡地开口:“听说,你成婚那日,陛下在太皇太后面前特意颁下了一道圣旨。”
慕容笙微微颔首,神色不变:“是。”
谢绽英侧目看了他一眼:“我猜……恐怕不是什么婚礼祝福吧?”
谢云旗在一旁接口,语气带着几分玩味:“他(指皇帝)能让慕容笙顺顺利利成婚,就已经是莫大的‘祝福’了。”
慕容笙脚步未停,声音清浅淡然,将旨意内容一一道来:“封一品军侯,赐丹书铁券,享双俸。擢入皇室宗亲玉牒,录名宗正寺。保留天机军最高统帅之职,加‘定国’尊号,持节,听调不听宣,非战……不出。”
谢云旗听完,眉头微蹙,“听起来……似乎并无不妥,给了你极大的自由和尊荣。”
慕容笙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一抹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并未立刻接话。
谢绽英却已洞察了其中关窍,缓缓道:“入皇室宗亲玉牒……这意味着,往后但凡皇室有重大庆典、祭祀,尤其是……皇室家宴,你作为宗亲,都必须携家眷出席,以示对皇室的尊重与归附。”
谢云旗愣了一瞬,随即仿佛醍醐灌顶,压低声音道:“他想见天歌?!”
用这种方式,将谢天歌重新纳入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哪怕只是以“臣子之妻”、“宗亲女眷”的身份!
慕容笙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肯定了谢云旗的猜测。
他眼中情绪深沉如海,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谢云旗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语气复杂:“咱们这位陛下……对天歌的执念,当真是……偏执得可怕。”
即便已经放手,即便她已嫁作人妇,他依然要用这种近乎无赖的方式,把她留在他的权力范围里。
谢绽英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慕容笙:“此事,你怎么看?”
慕容笙迎上他的目光,语气依旧平淡,:“即便贵为九五之尊,执掌天下权柄,也并非事事都能……尽如他意。”
简单的一句话,没有激烈的情绪,却仿佛蕴含着深不见底的谋划与绝对的自信。
谢绽英与他对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沉声道:“你有谋划便好。”
慕容笙脸上露出一抹真诚的浅笑:“多谢大哥。”
这是慕容笙第一次以谢天歌夫君的身份,随谢天歌叫谢绽英大哥,但看上去谢绽英似乎很受用,他浅浅地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按照礼数,谢绽英和谢云旗先带着谢天歌与慕容笙来到了谢家的祠堂灵堂。气氛变得庄重肃穆。
谢天歌与慕容笙并肩而立,面向供奉着谢家列祖列宗以及谢淳元帅夫妇灵位的香案。
谢天歌神情郑重,仿佛在向已故的亲人郑重介绍:“爹,娘,各位先祖,天歌今日带着夫君慕容笙,回来看望你们了。”
两人恭恭敬敬地上香,叩拜。慕容笙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其认真虔诚,没有丝毫敷衍。
这一拜,既是对逝者的告慰,也正式宣告了他作为谢家女婿、成为这个家族一份子的身份。
拜祭完毕,沉重的气氛散去,众人又回到了前厅。
厅内早已备好了茶点,气氛重新变得轻松热闹起来。
谢天歌像只快乐的小云雀,围着两位哥哥和阿莹,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在慕容府这三日的生活。
从和蔼的公婆,到精致的小院,从乖巧的丫鬟,到可口的饭菜……每一件事的主题都围绕着“慕容家待我极好”,眉眼间全是满足与欢喜,希望哥哥们能放心。
她又拉着阿莹,献宝似的说起自己从慕容家的库房里,特意为她挑选了许多漂亮的首饰、珍贵的布料、还有她觉得有趣又稀罕的小玩意儿,都打包带回来了。“等你和大哥成婚的时候,这些都可是你的添妆!!”
阿莹脸红如霞,手足无措,只能小声嘟囔:“小姐……还、还早着呢……不急,不急……”
一直安静喝茶的谢绽英却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半年后,不早了。”
阿莹猛地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仿佛也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明确的日期。
谢天歌也睁大了眼睛,求证地望向大哥和二哥。
谢云旗笑嘻嘻地帮腔:“大哥没骗你们,昨日我们进宫,已经跟太皇太后商议定了。日子就定在年后正月里,具体吉日很快就会定下。”
“太好了!” 谢天歌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大哥和阿莹终于要成婚了!我就说嘛,大哥做事最是雷厉风行!”
阿莹则害羞得恨不得把头埋到地缝里去,脸颊滚烫,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谢绽英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让阿莹更加窘迫,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与慕容笙聊起了最近的军务边防、各地驻军调整等事宜。
三个男人都是当世翘楚,在军事上见解独到,分析起形势来鞭辟入里,不时交换着看法和经验,气氛融洽而默契。
谢天歌偶尔竖起耳朵听一句半句,似懂非懂,大多数时候还是拉着阿莹说悄悄话,跟她分享自己那两个新丫鬟的趣事,反复叮嘱阿莹不要担心她。
阿莹每一句都认真听着,看着小姐脸上发自内心的幸福光彩,她心底最后一丝忧虑也彻底散去,只剩下满满的欣慰与祝福。对她而言,谢天歌不仅仅是小姐,是亲人,更是她勇气的来源和心底最柔软的信仰。
谢云旗忽然凑到谢天歌面前,双手捧住她的小脸,像揉面团一样轻轻揉了揉,仔细端详着,笑道:“嗯……气色红润,眉眼舒展,好像……还圆润了一点点?看来慕容家的伙食确实不错!”
听到二哥夸自己“胖了”,谢天歌高兴得眉眼弯弯,得意地点头:“那是!我天天都吃好多!!”
谢云旗满意地点点头,离得近了,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谢天歌微微敞开的衣领下方,脖颈上一处淡淡的、若隐若现的痕迹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下意识地蹙眉,伸手就去掀谢天歌的衣领,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咦?你脖子这儿怎么了?是起疹子还是被什么虫子咬了?”
他的动作太快,谢天歌根本来不及反应,衣领被掀开一角,脖颈侧面几处更为明显的、带着齿印轮廓的淡淡红痕,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谢天歌的脸“腾”地一下,瞬间红成了煮熟的虾子!她慌忙用手捂住脖子,支支吾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这让她怎么解释?!
“噗——!” 旁边正在喝茶的谢绽英,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阿莹也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脸颊也跟着泛红,低声唤道:“二公子……” 声音里带着提醒和劝阻。
而慕容笙,却依旧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优雅地品着茶,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唇角,泄露了他一丝不易察觉的、餍足的笑意。
谢云旗看着众人这古怪的反应,尤其是妹妹那羞愤的模样,后知后觉地,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猛地侧过头,目光如刀般射向一旁的慕容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慕容笙——!你属狗的吗?!!”
谢天歌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连忙一把抓住谢云旗的手腕,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飞快地转移话题:
“二哥!二哥!那个……最近灵安县主有没有来咱们府上玩儿呀?她上次不是说想学骑射吗?”
“灵安县主”四个字,如同精准触发了某个开关,谢云旗脸上是一种混合着头痛、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忍让?
他立刻撇开慕容笙,对谢天歌说:“昨日还说想来府里坐坐,因为你要回门!被我直接拒了!”
谢天歌心中暗笑,立刻顺着这个话题,开始跟谢云旗絮絮叨叨地聊起了家长里短,成功将谢云旗的注意力从“红痕事件”上引开。
慕容笙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是看着谢天歌努力“救场”、谢云旗被带偏的场面,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